在中国传统的社会结构中,知识分子占据极高地位,与之相应的,是知识以及获得知识的过程——学习——的双重神圣化,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近代以来,传统知识观中的封建因子被逐步涤除,但从因现代知识技术的匮乏而经历的国家屈辱史,到“知识改变命运”倡导下的个体奋斗史,由于总量的局限与流通的障碍,直到“80后”这一代,知识仍然没有脱掉神圣的外衣。
然而,“90后”,尤其是“95后”的“Z世代”面临的知识现状发生了巨大变化。随着数字化、网络通讯、互联网等新技术的迅猛发展,全球范围内的知识流通与传播都变得极为便捷。对“90后”青年来说,知识不再专属于某些特定机构和特定群体。在“90后”,尤其是“Z世代”这里,知识的“去神圣化”已经实际发生。
与之相应,当代青年的学习方式也有了新的变化。学习不再是一个自给自足的闭环,而是与日常生活深度嵌合在一起,网课(包括直播授课与录制视频授课)和“学播”(即直播个人学习情况)正是这一学习观的直观体现。学习与游戏、“看番”等娱乐活动之间的互补远大于对立,“边聊边学”与“边玩边学”模式的实现也是各平台吸引年轻人前来打造学习阵地的重要原因之一。
从哲学史的角度来说,人类在柏拉图的自然存在、马克思的社会存在、卡希尔的符号存在之后,迎来了技术存在的可能。例如,投身“学播”的Up主们,最初的本意是摆脱手机,寻求监督,鞭策自我。这其中克制使用智能手机的冲动,表达了回归自然存在的渴望;寻求网友或“粉丝”监督,反映了实现社会存在的诉求;鞭策自己完成理想设定,意味着对于符号存在的认可。然而这一切的实现,恰恰有赖于那台一开始就想摆脱的智能手机。这当然是一个悖论,不过从“学播”越来越火的情况来看,不妨说它生动展现了当代青年个人存在的“技术化”图景。诞生于世纪之交的“Z世代”,从小熟悉网络与各类智能数码产品,有着独生子女与生俱来的独立性与孤独感,这一成长经历使他们更加习惯于通过技术产品认知世界,离不开“技术陪伴”模式下的个体慰藉与自我建构。技术的工具性与主体性的同一在这一代青年身上逐步成为现实,也就不难理解了。
(《社会科学报》8.23 杨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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