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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25年02月24日 星期一

    家将小说的文体定位与功能取向

    作者:郝振澳 《光明日报》( 2025年02月24日 13版)

      在中国古代的通俗文学作品中,讲述六大家将故事的“家将小说”这一概念被广泛提及。对于“家将小说”,清人俞樾曾言:“演义家所称名将,在唐曰薛家,皆薛仁贵子孙也。在宋曰杨家,皆杨业子孙也。”(俞樾《小浮梅闲话》)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亦有所评论:“其于武勇,则有叙唐之薛家(《征东征西全传》),宋之杨家(《杨家将全传》)及狄青辈(《五虎平西平南传》)者,文意并拙,然盛行于里巷间。”(鲁迅《中国小说史略》)后世学者大多依循此例,属意于家将小说之艺术技巧、思想主题等“文意”内容与其传播价值、范式接受等“盛行”方面。然家将小说之研究在基点和视角上都有诸多可发覆处,兹应先明家将小说的文体定位与功能取向,以求其研究应有之尺度和准的。

    家将小说之文本

      欲明家将小说,则应先明“家将”之义。“家”为家族,“将”为名将。家将小说此名并非后人妄加,它的形成有其深厚的历史背景和文学传统根由。一方面,家将之名存在真实的本事来源。如历史上薛仁贵、薛讷两代薛家子弟皆为唐代名将,宋代杨业、杨延昭、杨文广等杨家子弟的名将生涯更绵延三代,这般代际传承早在小说出现之前便已声名远播,家将之名可谓由来已久。另一方面,家将之称在小说中多有呈现。书题上,叙述杨家将故事者有《杨家府演义》,又名《杨家将演义》;《北宋志传》又名《杨家将传》。回目上,《北宋志传》第二十二回“杨家将晋阳斗武 杨郡马领镇三关”(熊大木《北宋志传》);《说呼全传》第一回“呼家将游春戏猎 庞黑虎思美丧命”(佚名《说呼全传》)。小说原文上,《说岳全传》第五十六回“那兀术说起岳家将的厉害”(钱采、金丰《说岳全传》);《异说反唐全传》第九十一回“原来是薛家将,毋怪乎杀人这般省力”(如莲居士《异说反唐全传》)等皆是实证。

      家将小说指敷衍唐宋两代战事,以在战争中取得赫赫功勋的一家一姓将门英雄为主要描写对象的白话通俗小说。中国古代家将小说分别为讲杨家将的明《杨家府演义》《北宋志传》,清《平闽全传》《杨文广平南全传》;讲薛家将的元《薛仁贵征辽事略》,清《说唐后传》《征西说唐三传》《异说征西演义全传》《异说反唐全传》;讲岳家将的明《大宋中兴通俗演义》,清《说岳全传》;讲狄家将的清《五虎平西前传》《五虎平南后传》《万花楼演义》;讲罗家将的清《说唐后传》《粉妆楼全传》;讲呼家将的清《说呼全传》。六大家将以叙述年代观之,为唐宋二代,唐有薛、罗二家,宋为杨、岳、狄、呼四家;以产生年代观之,元代仅有《薛仁贵征辽事略》1种,其余皆出自明清时期,明代3种,清代12种,由此也可略见家将小说随时代演进而繁盛之趋势。

    家将小说之文体定位

      在中国古代通俗小说的流派研究中,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为章回小说的流派划分奠定了初步的学术框架。但随着研究的深入,针对章回小说的历史演义、英雄传奇、神魔、世情、讽刺、谴责等类型,学界已提出若干商榷意见。家将小说讲述家族名将的战争故事,学界普遍将其归类于历史演义或英雄传奇小说之列。但家将小说因叙述对象之特别与特定,已具备鲜明的流派统系,独特的流派风格。因之,重新审视家将小说的门类区分,抉发家将小说的合理文体定位与流派类别,实为今日家将小说研究的首要与必要之举。

      现有的家将小说研究虽繁夥日盛,然研究关注点却普遍相似,多集中在小说本事考辨、版本与成书研究、故事演变情况等文献层面;叙事艺术、人物形象分析等文艺美学层面。但今日之研究较少关注家将小说的整体性问题,其昭彰明晰的流派属性、文体风格等特质都有待发掘。审慎幽微的文本观照用于探究小说的内部价值自是应为之途径,然此道对于家将小说的整体研究而言却略显迂缓与滞后。家将小说的情节范式、文化思维、人物形象设置等方面都表现出了鲜明的文体流派特点,尤以人物形象最为显著。如家将英雄、巾帼英雄、辅将英雄等人物群体,都崭露出与其他流派小说不同的独有特征。这集中体现在家将英雄往往恪守封建纲常,不免在忠君思想下受昏君奸臣所害。如《征西说唐三传》中薛家即将满门抄斩,薛丁山却坚持“君要臣死,不死则不忠”,以“今日父死为忠,子死为孝,母死为节,家丁死为义。忠孝节义出我一门”(中都逸叟《征西说唐三传》)的伦理法度自困。相比之下,其妻陈金定“反了罢”的提议显然更为清醒。巾帼英雄在思想认识上常常走在时代前列,她们的行动透露出维护个人生存价值,反对封建压迫的闪光点。与此相关,孟良、焦赞此类常以莽汉形象呈现的辅将英雄更为接近人民群众的感知,作为人民意志的代表发声,常有惊人之语。后代家将在传承英雄血脉的同时,也表露出其作为英雄后辈的身份认知与荣膺态度。独特的人物形象设定是家将小说可以独立分设为一种小说流派的直接表现与说明。

      故此,家将小说实不应游荡在历史演义、英雄传奇小说的分类中,理当如才子佳人小说一般,作为古代小说的一种独立类别,被予以恰当的观照与诠释。把握家将小说的文体定位,宜应详细审阅各家将小说的文本内容,在比照各家将小说与其他历史演义类、英雄传奇类小说文体特征的基础上,明确家将小说的文体独特性与流派特点;并在以家将小说为一古代小说门类的文体视角下,探求其叙事特质、语言风格等独有质素,继而推究家将小说在中国古代通俗小说中的独立地位与独特作用。

    家将小说之功能取向

      近代研究者对家将小说多有负面评价,如“无稽之语,往往误人”(陈其元《庸闲斋笔记》),“满纸妖言,不知所云”(赵景深《中国小说丛考》)等,鲁迅对其肯定评价也仅限于“然盛行于里巷间”。但惯以精英文学观念作为判定小说艺术魅力与价值的参照,对于服务通俗大众的家将小说显然有失公允。家将小说在民间的流行恰恰揭示了其独特的文体定位和接受群体,它的功能取向与其文体特征紧密相关。今日之家将小说研究,诚应从其文体定位入手,着眼于功能取向之探赜。

      家将小说特殊的文体特征是打开其独特功能取向的密钥。小说中情节架构、人物设置等要素一致的塑造方式与相似的呈现特征,显示出人民群众对家将故事的朴素认知。这些反映了普通百姓审美趣味的小说设定,蕴含着当时社会的观念文化认知。如家将小说中巾帼英雄形象的凸显可被视作明清时期女性地位变化的文学记录,中国古代通俗小说中可圈可点的女英雄形象几乎皆出自家将小说,足称家将小说社会功能的最有力证明。

      古代的文学大多是精英文学,无论是作为精英文学代表的诗文,还是专业文人与士子写作、研读的文言小说、笔记小说,甚至是通俗小说中的文雅者,都极难流入劳苦大众群体中,更遑论为他们彻底接受。家将小说固然文意并拙,然其在民间的广为流传足以说明家将小说的确满足了普通百姓的心之期待。上层文人呼唤了千年的“为市井细民写心”(鲁迅《中国小说史略》),并非旨在追求高雅到具有怎样技巧、价值、理想,能够在文学史上长久传颂的作品,相反,其所指恐怕正是这些“文意并拙”“不知所云”的俚俗之调。家将小说所承载的通俗文化、市民精神与伦理观念,正是其作为通俗小说重要门类的历史合理性与存在意义。

      此外,学界已有论述的家将小说之娱乐消遣、道德教化功能等问题尚有一定的可开拓空间。家将小说如何反映和影响当时的社会文化,包括对家族观念、忠义文化、英雄崇拜等的塑造和传播之问题,宜应在家将小说的文体视野下,回归历史语境,审慎处理。文体定位与功能取向实为一体之两面,运用文体学功能研究方法,探讨家将小说这一古代通俗小说特定流派的独特功能价值,当为家将小说研究的应有之义。

      (作者:郝振澳,系山西大学文学院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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