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掘一座古镇的生命活力

  资源枯竭型城市的经济转型是世界性难题。从“汞矿之都”到“朱砂古镇”，贵州省铜仁市万山区因地制宜，实现了华丽转身。陈亚军、洛城合著的纪实文学《万山红韵——朱砂古镇纪事》（作家出版社2022年7月出版），以其浓郁的诗意与深沉的哲思，讲述了别具一格的“万山故事”。

  《万山红韵》里，作者化身游客，将对朱砂古镇的体验纳入自己的创作之中。矿洞坑道是朱砂古镇的重要景观，万山不同历史时期留下来上千个洞口，地下有九百多公里坑道，矿洞空旷寂寥，矿壁满身伤痕，矿道蜿蜒曲折，阴冷潮湿，在现代灯光的照明下，在这样的矿道中行走，作者顿生时光倒流的感觉，不禁感叹仿佛是在穿越时间隧道。玻璃栈道、悬崖宾馆和悬崖游泳池，可以供游客行走、住宿、游泳，让人零距离感受万丈深渊、悬崖峭壁。作者对悬崖游泳池的体验令人神往：“探出水面，眼前青山壮阔，白云飘逸，有被巨浪抛到高空之感。”《万山红韵》的游客视角，是一种“有我之境”，正是景中之“我”，敞开了景物之美。

  作者通过查阅史志、细心走访，复活朱砂古镇厚重的历史记忆。《万山红韵》的历史书写从当代一直回溯到周代，从万山扩展至整个中国。从时间上来说具有很强的纵深感，从空间上来说具有很大的辐射性，但这些都是围绕着朱砂展开的。《万山红韵》对朱砂与历史的书写既有知识性又有趣味性，引起读者对朱砂的兴趣，也让读者通过这些朱砂故事，加深了对中国历史尤其是西南地区历史发展的认识。

  历史书写是《万山红韵》的重要构成，但作者并不是考古式发掘历史，而是结合朱砂古镇的景观，面向当下，与时代对话。因此，作品的历史书写具有鲜明的当下性。“那个年代”是一个步行街区的名字，由朱砂古镇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建造的工矿家属区改造而来。现在经过旅游设计，试图还原“那个年代”的风貌和生活场景。对“那个年代”步行街的书写，作者并没有止于色香声味，而是深入社会主义建设的历史，照亮中国工业发展的艰辛历程，以生动的艺术形式发掘当时涌现出来的劳动模范。虽然历史时期不同，但这些时代英雄身上的精神本色却是相同的。这些记忆深处的劳动模范，永远具有振奋人心的意义。

  《万山红韵》的价值，不仅在于以游客的视角体验万山的感性之美，以史家的视角复活万山的历史底蕴，更在于以艺术家的视角赋予古镇景观新的意义。朱砂古镇既有人文景观，也有自然景观。仙女石就是朱砂古镇自然景观的代表。就自然景观的维度来说，它是一块矗立在矿洞前的修长岩石，从不同的角度看，它的头部栩栩如生地呈现出如花少女、中年女性和耄耋老妇的上半身形象。如果仅仅是这样一块岩石，它的魅力还是有限的。因此当地人会把它与神话传说结合起来。《万山红韵》中提到三个传说故事，分别是七仙女化石传说、梵女化石传说和将军之妻化石传说。这三个故事都以朱砂为主题，增加了仙女石的魅力。作者进一步将仙女石与真正的历史人物巴清结合起来。巴清与秦始皇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她参与国家工程，捐献财产，深得秦始皇赞誉。死后，秦始皇为她建了女怀清台，司马迁将她载入《史记》。她不仅是封建时代奋斗女性的代表，而且是现代社会女性励志的榜样。作者将巴清与朱砂古镇的仙女石以诗意的方式结合在一起，这就使得仙女石不仅具有审美的想象空间，而且具有了超越时空的精神力量。

  《万山红韵》以多重视角，全方位展现了朱砂古镇的魅力。作者围绕朱砂的功用展开传奇书写，让朱砂古镇与那些久负盛名的朱砂故事发生化学反应，增强了朱砂古镇的传播力。作者广泛收集整理并再创作有关朱砂的传奇故事，同时并非漫无边际地单纯书写朱砂传奇，而是尽可能地与万山朱砂关联起来。其目的在于讲好朱砂古镇故事，让朱砂古镇随着这些传奇故事声名远播、深入人心。

  历来文人骚客将自己对景观的体悟，以高超的诗艺物化下来，让文学作品也成为景观文化积淀的一部分。读者在文学中遭遇景观形象，禁不住对景观本身产生无限向往。文以景传，景以文传。随着时间的积累，《万山红韵》将与朱砂古镇一起在世人的文化记忆中长久留存。

  （作者：朱永富，系贵州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