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讲述】
我的教学研究经历,一直未曾脱离农村。10多年来,我走过了新疆、西藏、云南、贵州、广西、甘肃、河南、河北等省份的许多村庄,一些场景回忆起来始终清晰,连缀成我印象中的乡土中国。
早些年,我曾去过甘肃省临夏回族自治州东乡族自治县的一些村镇。一进村,就看到地面上积着厚厚的黄土,能盖过半个脚踝;饮用水又苦又咸,老乡得套上毛驴车外出拉水;识字的人不多,初中毕业已算“高学历”;出行难、就医难、上学难,一个个都是大问题。随后,我们结合实际情况写了调研报告,为当地发展提出一些对策建议,当地政府也陆续推出了一系列脱贫致富举措。几年后,我再次来到这里,惊喜地发现有很多变化——老乡用上了自来水,牛、羊等畜牧养殖业如火如荼,县里办起了“拉面培训班”,很多青壮年学到了一门手艺,饭馆开得红红火火……物质生活改善了,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
贵州山区的变化,也有目共睹。多年前,我第一次去毕节的一个村庄,车开到一半,眼前没有路了。一行人费了很大力气,才从山下爬到山顶,又翻过一道山,终于进了村子。后来得知,这里好多人一辈子都没有出过大山。这次经历给了我很大触动,我将其作为研究案例,长期关注着这里的发展。近些年,我又去了一趟,嗬,变化真大。在国家帮扶政策支持下,路通了,村美了,农副产业兴旺起来,大山里的土特产卖到了广东、香港。养老、医疗、教育相继跟上,老乡脸上添了喜气,干起活来更有力气。
还有云南。易地扶贫搬迁之后,村民们的居住条件“上了一个台阶”。很多村子开始推行社区化治理模式,医院、养老院等配套设施一步到位,老乡的生活习惯、卫生条件、健康情况都得到了改善。“搬”是第一步,产业还得跟上。怒江州部分村的百姓搬迁之后,一些人继续务农,种植草果等经济作物;另一些人走进扶贫车间,参与农业深加工。土地流转、合作社经营等模式成熟起来,增强了农村产业抵抗风险的能力,老乡们吃下了“定心丸”。
10年来,我见证了这些变迁,也深度参与了脱贫攻坚的伟大实践。我们团队在全国建立了20多个精准扶贫实验室,为我们的研究提供了鲜活案例,成为分析总结精准扶贫经验的重要平台。比如,我带着博士生到河北武邑县做过大量调研,深入了解当地家禽养殖业之后,起草了一份完整的县域产业发展规划。后来,方案见了实效,武邑养殖业引入了一些互联网公司,为养鸡场注入科技元素,每只鸡都有了专属“二维码”,品质与信誉得到很大提升。大家笑侃的“跑步鸡”,真的跑出了致富“加速度”。
我时常回想这些经历,深感一个学者必须走进田间地头、坐上老乡炕头,才能真正感知乡土、读懂中国。西方减贫理论不一定适合我们,削足适履绝对行不通,坐在办公室里“拍脑袋做决策”也常会离题万里。只有向实践学习、向人民学习,才能为政策研究注入源头活水,才能在秉笔直书之时更有底气。
(项目团队:本报记者 李晓、王胜昔、王斯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