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担忧能源危机引爆“愤怒的冬天”

  【记者连线】

  能源危机的阴影正笼罩着德国，引起朝野不安。

  本月在柏林举行的夏季记者会上，有记者问德国联邦总理朔尔茨，能源价格上涨是否会引发社会动荡？朔尔茨说：“不会，我认为这个国家不会出现那样的骚乱”，理由是德国是一个福利国家，政府会在危机中对公民予以支持。但是，朔尔茨给出的理由过于泛泛，显然无法让在场的记者们信服。

  上个月，朔尔茨接受德国电视一台专访时还在说，他非常担心到了冬天德国会发生社会动荡，“如果许多人在秋天收到的能源账单多出几百欧元，那就可能引爆‘社会火药桶’”。当被问及他能不能保证人们在冬天不会挨冻时，朔尔茨并未肯定作答，说这取决于世界各地发生的很多事情，而俄罗斯中断天然气供应可能是重要因素。

能源不足价格飙升

  俄乌冲突爆发前，德国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程度接近50%。冲突发生后，德国政界认为，天然气是俄罗斯向西方施压的工具。为了制裁俄罗斯，德国决定停止使用新建成的北溪2号天然气管道，并逐步摆脱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联邦经济部7月发布的数据表明，德国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度已经降至26%。

  按德国的计划，从用气不多的夏天开始，抓紧储存天然气，在11月1日前天然气储存罐充装到95%，这样德国就有可能熬过这个冬天。然而，相关负责官员最近对媒体表示，尽管目前天然气充装量达到了75%，但鉴于俄罗斯的供气状况，德国可能完不成这个计划。这预示着，德国的电力、天然气和石油进一步涨价不可避免，这个冬天德国人日子不好过。

  8月19日俄罗斯方面宣布，将于8月31日至9月2日再次暂停通过北溪1号管道的天然气供应。俄方强调，在检修工作完成、装置未出现技术故障的情况下，输气量将恢复到管道满负荷的20%，即3300万立方米/天。不过，很多人担心俄方不会按时恢复供气，恐慌情绪开始在市场上弥漫。从8月22日起，欧洲天然气和电力价格飙升，欧洲基准天然气价格一度大涨21%，德国电力价格首次突破700欧元关口，达到创纪录的710欧元/兆瓦时。

  俄乌冲突爆发后，为了防止社会产生连锁反应，德国政府采取了多种应对措施。此前，经济部长哈贝克出访卡塔尔，寻求购买液化天然气，却空手而归，因为卡塔尔只愿与德国签长期合同，而德国只想解燃眉之急。朔尔茨8月中旬去挪威寻求购买天然气，但挪威首相却面露难色，因为挪威的生产能力已达到极限。几天前，朔尔茨访问加拿大，虽然双方签了一个能源大单，但这只涉及两国氢能源开发合作，而且最快也要在几年后才能见效，远水不解近渴。德国急火火在国际上四处寻找天然气，推高了国际天然气价格，招致那些并不富裕的天然气需求国对德国很是不满。

  为了确保能源公司利益，德国允许能源进口公司收取额外费用，将进口天然气的增加费用转嫁给消费者，这引起广大消费者极大不满，朔尔茨民望下降。德国《星期日图片报》21日发布的民调结果显示，超过六成受访者不满朔尔茨领导的政府的施政表现。在德国政府中，联合执政的三党在一些重大问题上各说各话，让人甚至不知道究竟是谁在德国掌舵。

经济受累民怨涌动

  德国作为欧洲最大的经济体，受能源危机冲击的影响最大。德国经济自今年2季度以来陷入停滞，成为欧元区主要国家中表现最差的经济体。国际货币基金组织7月将德国2023年的增长预期下调1.9个百分点至0.8%，是所有主要经济体中下调幅度最大的。

  目前欧元兑美元汇率跌至历史新低，为2002年引入欧元以来的最低水平，这进一步推高了德国通胀。联邦统计局报告披露，德国近几个月的通胀率徘徊在8%左右的高位，民众生活压力增大，7月份的零售额呈现自1994年以来的最大跌幅。德国央行报告说，整体来看，德国通胀率在今秋可能达到10%，高通胀可能引发工资和物价双双螺旋式上升，进一步加剧通胀。

  设在柏林的德国经济研究所所长马塞尔·弗拉茨彻几天前在发布该所研究报告时认为，大部分德国人将不得不长期经历德国繁荣的消失。他说：“尤其是占40%的社会底层人口，他们几乎没有存款，目前所有收入都花在了维持生计上，未来更不敢消费非生活必需品。”

  反对党基民盟议员托尔斯滕·弗雷所认为，“我们无法通过国家援助来减轻人们目前的经济负担”，“越来越多的债务不仅破坏了我们孩子的未来，而且还为进一步的通货膨胀生成了新的动因”。

  有德国民众说，我们本想通过制裁给俄罗斯放血，但俄罗斯还没有发抖，德国人反倒将在寒冷的冬天里瑟瑟颤抖。有人对记者说，为了防疫通风的需要，上一个冬天他们的孩子们穿着棉衣在教室上课，如果再因为暖气不足而让孩子们紧裹冬衣坐在教室里，他们是不会答应的。

  为了防止能源危机带来社会动荡，德国强力部门、情报部门最近罕见地亲自出面发出警告。联邦内政部长南希·费尔瑟对《明镜周刊》表示，如果价格持续上涨并对许多人造成沉重打击，再加上如果秋季再经历新一波疫情高峰，那么就可能激化德国的抗议浪潮。她还说，在德国东部地区的许多州，左、右翼政治力量以及其他极端力量正在集结，他们将联手抗议物价上涨，就像他们持续抗议政府的防疫措施一样。

  勃兰登堡宪法保卫局负责人米勒甚至表示，极端分子正期待德国出现一个“愤怒的冬天”。下萨克森州宪法保卫局负责人维特浩特称，他们监视到，在一些地方，反对防疫政策的抗议活动正在实质性过渡到、或无缝衔接反对“能源危机和价格上涨”的抗议活动。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宪法保卫局官员发现，当前极端力量正在利用能源危机和物价上涨带来的社会不安情绪，越来越多的组织和群体比以往更密切关注日常政治，并在社交媒体上用阴谋论来进行解读。

  此间舆论认为，俄乌冲突、能源危机和价格上涨，不仅给德国，也给整个欧洲带来危机。预计，到10月份约1/3的英国家庭可能陷入能源贫困，到明年1月份这一比例可能达到40%。与此同时，壳牌、英国石油等跨国能源公司则赚得盆满钵满。这将引发巨大的社会不满，抗议浪潮甚至可能超过2008年金融危机时期。

  （本报柏林8月29日电 本报驻柏林记者 王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