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一意塑造人物

  读过陶纯近几年的主要作品之后，我发现，他自觉摈弃了叙事视角的复杂和手法的炫技，特别是中短篇创作，让人物快速入场，并力求使主要人物在读者心目中快速地鲜活、立体起来。这是作家对小说人物主体性认识的高度警醒，也是其自觉的艺术追求。正如他在这本《陶纯中篇小说集》（中国言实出版社2021年11月出版）的代序中坦言：“好的小说，必然由于里面有生动而鲜活的人物，否则很难成为好小说。所以，塑造人物是小说之本，小说生来为人物。如果你写的人物有一个被人记住，你就是个了不起的作家。”

  读这部中篇小说集，发现陶纯写出了人物斑斓人生际遇和独特个性的同时，背后流露的是作家对人的处境及其命运的深刻关怀，这是现实主义文学的伟大传统，也是文学发展到今天仍然被作家常用常新的伟大传统。

  在陶纯眼中，《阿Q正传》是百年中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一部中篇小说，没有之一；主角阿Q是百年中国文学史上最成功的典型人物塑造，也没有之一；阿Q是一面镜子，照出人间众生百态。陶纯写的小说《阿P正传》，是向《阿Q正传》的致敬之作，从一座城市的老街改造说起，引出某市汉华街居民阿P的悲喜人生。阿P这个人物形象的塑造，映照出作家陶纯强烈的社会责任感。

  在这本集子里，陶纯立志给这个时代不同类型的人物画像。《汪家的宝贝》聚焦年轻女性的婚恋问题，通过汪家父母给宝贝女儿汪宇佳找对象的跌宕经历，反映出现代人面临的情感困境与自我束缚。风景看遍，皆为遗憾。《汪家的宝贝》的女一号其实不是汪宇佳，而是她的父母汪希国、黄娟，尤其是她的母亲黄娟。陶纯主要通过黄娟的视角，写出了当下一些父母在儿女交往对象时存在的普遍心理或者说畸形人格，最终耽误了女儿的婚姻。黄娟这个人物形象在当下是有其代表性的。

  陶纯用这个集子告诉我们，一个优秀的作家除了掌握创作的“基本盘”之外，还要尽可能地拓展题材，不断地挑战自我。这里，我们再次提及人物——塑造被读者难以忘记的人物是这部集子传递出来的强烈信号和作家的不懈追求。为了达到这一目标，作家通过巧妙的视角切入和叙事手法的独特运用，使得人物的总体完成度达到较高水平。中篇小说《平平的世界》借一只宠物犬“平平”的视角，透视人的欲望之壑。小说通过平平大量的心理活动描写和内心独白讲述了“那家那人那狗”的日常伦理和火热的生活。平平不仅是主人的伴侣，用来弥补人类精神空虚、情感缺失，而且是人类一面窥视自我、反观自我的透视镜。中篇小说《王凯的故事》从多个视角讲述人性的复杂与多变，作者选取了主人公王凯本人、妻子、情人、好友和“作家陶纯”等不同身份的人来讲述自我与他人眼中的王凯模样。在他人眼中，王凯是好警察、好老公、好朋友，最后故事突然反转，王凯是一个羡慕警察职业、一心想当警察而不得的冒牌货，原来他是个骗子！让人感到惊奇的是，王凯假冒警察的一系列行为与语言是如此合乎逻辑，他人在对王凯的回忆与讲述中的情感又是如此真挚，小说的看点和戏剧性正凸显于此，最终展示的是作家心理探究和人性解剖的深度。

  读这部中篇小说集可以发现，陶纯讲好故事的能力，通过他笔下的一个个人物得以彰显。这些人物和故事带给我们的，除了阅读时的“惊艳或屏息”，还将有文学史里的记忆与流动。

  （作者：佘 晔；作者单位：《湘江文艺》编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