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街上的生活原色

    何顿是上世纪90年代早期涌现出来的小说家，也是当时被称为“新生代作家群”中的一位代表人物。这一群体的作家，有毕飞宇、东西、徐坤、鬼子、朱文、韩东、李洱等数十位。经过了二十多年的时间考验，这个新生代作家群体中相当一部分至今仍旧创作力旺盛，被称为继莫言那一代50后作家之后中国文坛的中坚力量，目前，很多作家都进入了写出自己代表作的状态。何顿当年的中篇小说《生活无罪》先声夺人，他是在1992年邓小平发表南方谈话之后，最开始以文学中生活原生态的生猛鲜活书写、拉开中国进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时期文学新状态的大幕的。因此，何顿的出现，具有很大的文学史意义，研究90年代中国小说，何顿的作品是绕不开的。

    那么，此后20多年的时间里，何顿在干什么呢？我们看到，他不断地拓展着自己的写作题材，笔触进入到中国近现代革命史的时间深处，写出了关于抗战、解放战争等不同历史背景下的小说作品，不断突破自己，笔耕不辍，作品不断。我统计他的作品有上千万字的总量，是当代不可多得的数量和质量俱佳的作家。近些年，何顿写出了《黄埔四期》《湖南骡子》等探讨中国现代性艰难求索的小说力作，使他跻身于当代著名作家行列。

    长篇小说《幸福街》的篇幅也不小，有30多万字。我拿到手里，一口气就看了一大半。这部小说叙述的时间跨度，是从新中国成立一直到20世纪末期，将新中国这几十年的社会变动、人情世态都给予了丰沛的书写，是一部探讨国人如何从革命的迷雾里穿行而过，进入市场经济时代的困惑、痛苦、欢欣、迷茫，以及实现自我价值、人性解放、物质迷惑、精神追求的曲折历程，可信，可读，可叹。

    何顿的长处，在于能够一直书写生活原生态的毛茸茸的原始感。这使得他的小说显得非常有生机、有活力。在长篇小说《幸福街》中，何顿塑造了大量人物，以网状的人物关系，非常细致地书写了从上世纪50年代到21世纪这60多年中国社会的巨大变化，在一些普通人的命运中打下的烙印，塑造的灵魂图谱。往大处说，这是一部反映时代变迁的力作；往小处说，这又是一部市井风情画。在芸芸众生的命运的背后，何顿的立意很高，他探讨了中国走向现代化的艰难过程，以及人的精神世界的挫折和奋争。何顿很擅长写普通人的命运变化，在这部小说中，再大的历史风云，也在小人物的命运里得到了投射。因此，《幸福街》是饱满的、生动的、曲折的，也因此有些琐碎、拉杂、丰沛而泥沙俱下。

    何顿是当代新现实主义的代表作家。这部小说体现了他对如何更为现实地呈现当下的广阔图景，做了有力的呈现。在他的笔下，那些人物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就像是我们隔壁的人家，也像是最普通的中国人的代表。这些人演绎生活的热气腾腾和生生死死，就是我们看到的世态万象，也是我们穿过的滚滚红尘。在对复杂生活和穿透生活表象之下的本相的努力上，何顿借助这部作品，达到了新境界，攀上了新高峰。我觉得从思想性、艺术性和表现力上来看，作为新现实主义风格的长篇小说，《幸福街》都是一部不可忽视的力作，也是何顿顽强超越自我的杰作。

    （作者：邱华栋，系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书记、主席团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