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在上

    【留住乡愁】

    人在屋檐下，屋檐在天底下。屋檐虚虚地画一道线把天空分开，让人觉得心里踏实。

    屋檐下敞亮。阳光可以照进来，风可以吹进来，鸟儿可以飞进来；铁锨、锄头靠在屋檐下，玉米堆在屋檐下，留种子的豆角、荆芥也挂在屋檐下；燕子把窝搭在屋檐与墙的交界处，麻雀把窝建在屋檐的瓦缝里。人在屋檐下，听风看景听鸟唱，真切而自然。

    屋檐下热闹。站在屋里，得隔着窗户才能看见一小片院子。鸡、鸭和狗奔来跑去，像演电影一样钻进某段藩篱，一会儿又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谁知道它们在看不见的地方做了些什么？可只要人往屋檐下一站，就不一样了——鸡、鸭和狗热情地围上前来，仰起头各自喊着口号朝拜。

    女主人最享受这样的热闹光景，她听得懂每一句赞美，也知道怎样安抚它们，不一会儿，就一个个高兴地散开了。

    屋檐是每家每户自然而简朴的黄历，它丈量着日子，也丈量着年月。夏天，毒辣的太阳直射屋檐正上方，屋檐下一片阴凉；冬天，温和的太阳挪到偏南的位置，阳光照进窗棂，屋檐下暖融融的。无论乘凉还是晒暖，屋檐下都是最好的去处。

    “吃了冬至饭，一天长一线。”随着阳光在屋檐下进进出出，一年的光景旧了，又一年的光景新了。坐在屋檐下写作业的娃娃，就这样慢慢长大。

    屋檐也可以测知雨水。雨水落在屋顶上，很快洇进瓦里，待紧一阵慢一阵地把瓦洇透后，才顺着瓦槽流向屋檐，滴滴答答地掉到檐下去。“屋檐滴水四指雨”，立在檐下的人嘀咕上一句“庄稼经”，心里安生多了——不用到地里刨土察验，就知道这是一场透雨。

    高高的屋檐让草木向往。从春天开始，种在檐下的丝瓜、眉豆和瓜蒌就沿着廊柱或墙壁，曲曲折折地爬向屋檐。夏天开花，秋天结果，那翠绿的叶子，姜黄、紫红或玉白色的花朵和果实，把屋檐描绘得活泼多彩。屋檐上落下的雨水正好滋养着檐下的草木，所以一簇簇长得格外茂盛。

    看见屋檐就看见了家。归家的人总是行色匆匆，远远望见自家的屋檐，心情就会轻松起来，脚步也不再沉重。天天抬头可见的屋檐，除了歇在上面的鸟儿，实在没什么可在意。这普普通通的屋檐，只有在远行后回来，才能牵扯起人们的情愫。

    屋檐在上，檐下是家。

    （作者：石广田，系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