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奋斗我幸福】
研究甲骨文时我很快乐,我感觉自己在和古人对话,是走在历史中的人。其实人生有时很耐人寻味,正是青年时期与郭沫若《甲骨文字研究》的一次邂逅,让原本学习水运专业的我将这门艰深的学问作为终身耕耘的事业。40多年来,我徜徉在这神秘的古文字天地里,找到了努力的方向,也体会到收获的喜悦。
甲骨文属于世界五大古典文字之一,且在发展进程上没有中断过,称得上是历史延绵、生命不衰的古老字种。作为汉字汉语的鼻祖,甲骨文传承了中华基因,是重建中国上古史、寻绎中国思想之渊薮、中国精神之缘起、中国信仰之由来、中国传统文化之演绎源头的最真实素材。
对如此重要的学术领域,我们几代学人倾注了无数精力和心血。我的老师胡厚宣先生从1956年开始,组织了20余人的团队,耗时26年编著《甲骨文合集》。牢记老师走过的路,传承甲骨学,拳拳完成前人未竟的事业,是我从事这一研究的重要目标与动力。
习近平总书记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指出,要重视发展具有重要文化价值和传承意义的“绝学”、冷门学科。这些学科看上去同现实距离较远,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需要时也要拿得出来、用得上。还有一些学科事关文化传承的问题,如甲骨文等古文字研究,要重视这些学科,确保有人做、有传承。
党和国家把甲骨学等“绝学”看得如此之重,这既是甲骨学人之幸,也是对我们的鼓励和鞭策,绝不能让它们真的成了“绝学”。
据统计,祖国大陆各地收藏的甲骨数量约10万片,而散落民间私家的甲骨文藏品数量相当可观,许多都没有机会得到专业性整理和公布。甲骨文的单字量约4400个,目前可识可读可隶定的约2400个,其中约1400个见于现代汉语字典,剩下大量的已经不可释读。
在40多年的学术生涯中,我研究揣摩过甲骨数万片,考释甲骨文字20多个,发现甲骨文新见字与新见字形近60个,出版了数本著作,对甲骨学与中国上古史诸多问题进行了较为深入的阐释。这固然是个人刻苦钻研、不断耕耘的结果,更大程度上得益于近年来甲骨文研究受到各方关注,甲骨学发展赶上了一个好时代。这也是激励我不断奋斗、继续求索的力量源泉。
近些年来,我把主要精力放在两个项目上:一个是2014年立项的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山东博物馆珍藏殷墟甲骨文的整理与研究”,另一个是2016年立项的国家社科基金重大委托项目“大数据、云平台支持下的甲骨文字考释研究”子课题“天津博物馆藏甲骨文的整理与研究”。山东博物馆珍藏甲骨文数量达10500多片,天津博物馆珍藏甲骨文数量近1800片,均未彻底系统整理和全面公布过。经过长达60多年的“冷封”,有的骨片面临破碎粉化,有的文字残泐消磨。及时展开全面整理研究,多角度高清晰拍摄、整体性毡墨传拓,辨其真伪,别其组类,分期断代,残片缀合,释读文字,诠解史实,不仅能为甲骨文和殷商史研究提供一批珍贵的新资料,还能够历练造就一批甲骨研究新秀。我们还设立了“甲骨文字契刻工艺微观察”专项研究,运用自然科学技术方法和手段,通过显微物理测量、显微合成、3D模型重建等方法,探索甲骨文书刻研究中的疑团。
2017年10月30日,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传来消息,甲骨文申报“世界记忆亚太地区名录”与“世界记忆国际名录”,入选获得通过。对此,学界期盼已久,多年来的努力成为现实,令我等中华学子倍感欣喜。此次甲骨文的成功入选,标志着世界对甲骨文重要文化价值及历史意义的高度认可。我从2013年7月起受国家文物局等单位的委托,领衔起草申报四个中英文材料,能够参与这一任务,共襄盛举,是一名甲骨学者的光荣使命和学术担当。
我欣喜地看到,以甲骨文为代表的冷门“绝学”,从未得到今天这样多的关注。我时常为这些新变化而感到振奋,但同时我也告诉自己,前面的路还很长,甲骨文保护与研究还面临着诸多难题和需要开拓的未知领域。在大数据、云计算迅猛发展的今天,如何有效利用现代科技手段推动甲骨学更好发展,还需要我们继续奋斗,一路向前。
(本报记者 户华为采访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