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是条流动的河

    已故现当代著名老诗人兼资深翻译家绿原先生的译文集，最近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绿原先生是一位在20世纪40年代就崭露头角的自由诗诗人，也是获得斯特鲁加国际诗歌节金环奖的首位中国人。同时，他又是一位终生勤奋、一直前行的资深翻译家，他关于德国古典美学、德语现代诗歌，尤其是《浮士德》的翻译为人熟知。这套十卷本译文集是绿原先生毕生翻译活动的主要成果，其中，前四卷为诗歌，中间三卷为散文和戏剧，后三卷系文学理论，翻译语种包括英文、俄文与德文。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绿原先生离世后，家人发现他若干未发表的翻译手稿，限于人力，只整理出较少的部分，也增录其中。

    绿原因父亲早逝，长兄精通英文并对他的学习要求甚严，因而在武昌教会三一堂小学时，英文成绩优等。早在高中时，他就曾尝试英译鲁迅先生的《聪明人和傻子和奴才》。大学期间专修英文与法文，译过英国王尔德的《狱中记》《俄国近代诗歌概论》及英文版小说；上世纪50年代初掌握了俄文，50年代中期及60年代初在一个特殊的环境里又自修了德语。社会生活的历练，使绿原最终懂得，文化工作者应该自觉肩负起人类文化的传承之责，因而数十年来，他以翻译和出版为路径，为将世界文学中的真善美介绍到中国而尽心竭力。

    这里介绍一下各卷内容，或许可以从中感受到一位经历了20世纪并跨入21世纪的文化老人、一位译者终其一生在人类文化长河中徜徉的浩瀚心灵历程。

    第一卷《心灵之歌》编入歌德、海涅、易卜生等几位世界著名诗人、作家的诗篇中译，其中以世界文化巨匠歌德诗作分量为最。

    第二卷《房屋张开了眼睛》编入英语及德语国家现代诗选。英语诗选涵盖了34位诗人（其中包含美国黑人青年女诗人、加拿大现代女诗人、芬兰当代女诗人等）共七十多首现代诗，而德语诗选包含109位诗人的两百多首现代诗。

    第三卷《致后代》包括四个小辑：反法西斯诗篇、哲理诗、爱情诗及儿童诗。在反法西斯诗篇中，依据译者手稿，收入了译者1953年从俄文书刊翻译的保加利亚杰出诗人瓦普察洛夫的诗作。在哲理诗中可读到英国诗人瓦尔特·萨维奇·兰多尔的《行年七十五》：

    我不与人争，胜负俱不值；

    我爱大自然，艺术在其次。

    且以生命之火烘双手；

    它熄了，我起身就走。

    这首诗同为杨绛先生的名译，读者闲暇时不妨品味一下同一首诗不同的翻译风格。

    爱情诗译诗有若干首来自手稿，生前未曾发表过，如北德“吕纳堡荒地”诗人赫尔曼·隆斯的《勿忘我》《修女》《爱的怨诉》等。

    儿童诗部分有童话诗、动物诗等不同类别。《顽童捣蛋记》系德国著名诗人威廉·布什的名篇《马克斯和摩里茨》的中译，雷丁儿童诗选则是一位现代德国父亲与儿子共同成长的诗性记录。

    第四卷《里尔克诗选》，原是译者上世纪九十年代应出版社邀约，在有限时间内完成的一项工作。本次根据译者手稿进行了局部修订，并补入20首译诗，如《死亡》《童年的持续》《哦泪人儿》《致荷尔德林》等。

    第五卷《永恒的交流》为歌德、里尔克、茨威格、纪伯伦等名家散文。根据译者手稿，还收入了歌德的散文体格言以及纪伯伦的《沙与沫》。本卷还编入原苏联学者阿尔森·古留加写作的《黑格尔传》。该传记中译完成于1976年国家出版局版本图书馆编译室，当时参加翻译的有绿原、伯幼等多人，由绿原主译并负责校订。

    第六卷《剧海悲喜》编入海涅名篇《莎士比亚笔下的少女和妇人》，收有莎士比亚新被肯定的两部剧作《爱德华三世》和《两位贵亲戚》，还编入比利时诗人、剧作家维尔哈伦的剧作《黎明》。该剧描写了阿皮多美恩城的护民官杰克·赫仑宁，目睹总督禁止附近农民进城躲避战火，因而引起了农民暴动的史实。该剧译于1945—1948年。

    第七卷《浮士德》，系与莎士比亚戏剧比肩的世界文化瑰宝。原著为诗剧，译者动笔前曾反复思索：与原著语言密切相连的艺术性，似难于靠陌生的“外国语”来传递，何不老老实实用散文来翻译，争取把原著的思想精华多少翻译出来，对于不懂原文的读者，也不失为一点实际奉献。因而绿原的《浮士德》中译除很少一部分保持分行韵体以显示其抒情性质外，基本上把优先权让给了散文体。

    第八卷《美学拾贝》，收汇了译者许多散译，包括德国的里普斯和让·波尔等人的古典美学文论，也有第二国际时期重要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弗朗茨·梅林的文论《马克思和比喻》《资本主义和艺术》《美学初探》等。还编入西方现代美学论文——美国“新左派”代表人物赫伯特·马尔库塞及其辩论对手关于现代主义文学艺术完全不同的评价。

    第九卷《德国的浪漫派》，它是丹麦文学史家格奥尔格·勃兰兑斯的名著《十九世纪文学主流》的第二分册。《十九世纪文学主流》描述了十九世纪上半叶英法德纵横交错的文学潮流，是研究欧洲文学史的重要参考书。其第二分册对整个德国浪漫派作了比较客观的历史性的评述，对同代和后代都有深刻的影响。

    第十卷《叔本华文选》，主要内容选自叔本华名著《附录与补遗》。

    该套译文集出版前言中说：“人类在自己的发展过程中有相互了解的需要，翻译工作有助于人类文化的交流与传播。正在崛起的中华民族需要了解世界，从广博深厚的人类文化积存中汲取于己有益的各种成分，因而翻译家的活动与努力是值得关注的。”诚哉斯言。绿原先生的翻译生涯与他的人生经历不无关系，他的翻译与他的创作也是密切相关、相辅相成的。因此，译文集的出版，为深入研究作家的创作与翻译、个人与社会及时代的关系，也提供了有代表性的范例。

    （作者：如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