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打来电话,让晚上去他家吃槐花包子。他母亲刚从老家赶来,带来许多新鲜槐花,知道我喜欢吃这口,于是热情相邀。
确实,我喜欢吃用槐花做馅的包子。以前住在大杂院,每到槐花盛开时,院里的大人孩子便会提着篮子,搬着小凳,拿着铁钩子去摘槐花。那时马路两侧种满了开着白色花瓣的槐花树,远远望去,像白色的花海,煞是壮观。树多,花也多,一会儿就能摘一篮子。拿回去用清水略微一冲,便可以做各种菜肴。最简单、最普通的是炒鸡蛋,把鸡蛋和槐花搅在一起,放进锅里炒,鸡蛋熟了,菜就成了。然后是蒸槐花。把槐花和面粉混在一起拌匀,再加点儿盐、味精,放进笼屉里蒸,出锅便可以蘸着大蒜或面酱之类的吃了。
这些都是“小儿科”,复杂点儿的是槐花包子。猪肉、槐花是主打原料。猪肉要肥瘦兼顾,只肥不瘦太腻;太瘦没味道。槐花最好先用热水过一下,一方面更卫生些,一方面更实落,还有就是槐花有点苦,水一过也可以淡化一下味道。有的还喜欢放点韭菜大葱,说实话,我没觉得这样好吃,反而感到有点儿多此一举,或者是喧宾夺主。我最喜欢的是纯槐花和猪肉馅的包子。那味道,想起来就抑制不住大馋虫一个劲地往上涌。
朋友家的槐花包子味道正宗,这源于他母亲是鼓捣槐花的“老手”。许多人喜欢吃但未必会包。不是技术问题,而是馅的味道很难调到好处。这就需要经验。南方人似乎在这方面逊于北方人,原因是槐树属于温带树种,不但喜欢光,而且更喜干冷气候,多生长在黄土高原、东北、华北平原。见得多吃得多,日积月累,自然熟能生巧。槐花开花时节,北方不少饭店有槐花系列菜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槐树是大自然的产物,有着植物共有的特质,却又是适应性极强的物种。它不像其他花卉树木那样“矫情”,只适合在安谧的环境中生长。它耐得住烟尘,不惧吵闹,能在嘈杂的城市环境中茁壮成长,且寿命很长。我们大院门外的槐树打我记事时就有,母亲说,她20世纪30年代搬来时,那些槐树就矗立在那儿,算起来怎么也有百八十年了。马路上每天要经过无数汽车、自行车和来来往往的人群,尾气、呼吸、汽车喇叭声、喧闹声,对槐树似乎没有任何影响。要不是拆迁改造伐树让道,槐树再生长个百十年恐怕也不会枯萎。只可惜,城市进化,反而株连了无辜的自然生态,让其变为记忆,铭刻在人们脑海之中。
槐树开花在每年的四五月间,五月为多。主要看气候。往往先是极少花蕾吐芳,白天露出一点白头,一夜间突然变成满树花瓣,一串串洁白的槐花缀满树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素雅的清香,沁人心脾。这时凡从槐树下走过的人,都会换上一种愉悦心情,情不自禁地张开嘴巴,大口呼吸着清新的槐香,脸上荡起甜蜜的微笑。我们院里的人傍晚时还会搬一个马扎子或小凳坐在槐树下拉呱、说笑、打闹,当然也少不了顺手摘些槐花含在嘴里,慢慢品尝滋味。
槐花赏心悦目,但花期不长,短则十天八日,长则超不过半月。所以,槐花更多的贡献,是满足了人们的味蕾和食欲。槐花鸡蛋饼、槐花肉末饼、槐花鸡蛋汤、蒸槐花、肉米槐花麦饭、两样面蒸槐花、槐花炒蛋、槐花饺子、猪肉槐花大包子、槐花包菜、槐花麦饭、蒸槐花饼、槐花疙瘩、槐花煎蛋、槐花肉丸汤,这名目繁多,花样迭出的食谱,都离不开两个字:槐花。人们用普普通通、皱缩而卷曲的花瓣,烹饪出溢满自然香气的美味佳肴,丰富着人们的餐桌,实在是天赐所致。
槐花以自己的美丽让人们心花怒放,同时又以自己的美味满足人们的口福。许多文人墨客赋诗作文赞美槐花,“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这首作者不详的诗作,被无数人引用,可见人们对槐花的钟情之意。白居易在《秋日》,子兰在《长安早秋》中都提到槐花:“袅袅秋风多,槐花半成实”,“风舞槐花落御沟,终南山色入城秋”。
这些年城里的槐花不多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可供欣赏的花木,这有点遗憾。不过在朋友家吃槐花包子时获知,我的老家——山东莱西市,种了万亩槐花,已经连续四年举办了槐花节。这消息让我振奋,欣慰,眼前立时呈现出那一棵棵浓密而高大的槐树,一股槐花香味扑鼻而来。
明年五月我一定要回去看看我喜爱的槐花。
(王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