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撞飞机,这是一个可怕的世界性难题。
据国际航空协会统计,1912年以来,鸟撞至少导致63架民用航空器失事。军用飞行器速度快,鸟撞危害更为严重,1950年以来文献记载的严重事故超过353起,至少165人遇难。1992年至2008年,我国军用飞机因鸟撞造成20起严重的飞行事故、58起飞行事故征候和210起飞行问题,导致18架飞机坠毁、12名飞行员牺牲。
为什么一只重量至多几公斤、飞行速度相对缓慢的鸟,会对庞大得多的飞机造成如此大的伤害?如何避免此类事故,西北工业大学李玉龙教授团队潜心研究,终于有了新的突破。
为什么飞机“怕”鸟撞?
我们所说的“鸟撞飞机”,实际上是“飞机撞鸟”,问题的根源在于飞行器的高速运行,而不是鸟类本身的质量。根据动量定理,一只0.45公斤的鸟与时速800公里的飞机相撞,会产生153公斤的冲击力;一只7公斤的大鸟撞在时速960公里的飞机上,冲击力将达到144吨。
高速运动使鸟的破坏力惊人,一只麻雀就足以撞毁降落时的飞机发动机。而鸟类的生物特性,决定了它以距离而非速度作为“是否飞走”的判断基准,但飞机的高速度让它还来不及反应,就变成了“凶手”和牺牲者。
面对频发的鸟撞飞机事故,目前普遍采用的解决办法是驱鸟,常用的有空气炮、录音驱鸟、猎杀、豢养猛禽、仿生航模驱鸟等。虽然主动驱鸟在很大程度上减少了鸟撞飞机事故的发生,但百密一疏,仍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除了驱鸟,第二种方法就是对飞机本身进行“抗鸟撞”设计。
在抗鸟撞飞机设计上,国际上通常采用两种理念。一种是“以硬碰硬”,通过改善飞机材料,以提升强度来应对鸟撞产生的巨大冲击力。但这种做法对材料的要求很高,既要重量轻又要强度高,会受到材料技术及成本的限制。二是采用吸能材料。如同海绵吸水,机体材料会吸附冲击力,保证飞机结构不受损失。这种做法目前在汽车上的应用非常普遍,但在飞机上的研发和应用较少,普及还是件难事。
“疏导才是良方”
针对这一世界性难题,李玉龙教授团队创新性地提出了一种新的设计理念。其理念的核心就是“以疏导能量代替对抗能量”,“就像大禹治水,‘堵‘是下下策,‘疏导’才是良方。”李玉龙形象地告诉记者。
李玉龙是这么解释的:鸟作为一个软体,在高速撞击的过程中,表现出的是一个液态的状态,就像水打在一个板子上一样,既然是这样的流体,那么我们就可以把它疏导得更合理。以尾翼为例,这里最需要保护的是主梁,因其背后附有重要的器件设备。李教授和团队在尾翼内置了一块三角形的蒙皮,用与活鸟同等质量的硅胶模块,以644km/h的速度进行冲击试验。当尾翼受到撞击,蒙皮变形成刀片一样的利器,将冲击物飞开,从而分散冲击产生的动能,保证机身完好。
这看似简单的原理背后,却是整个团队夜以继日、连续五六年的摸索过程。2000年左右,团队提出“加强结构”这个全新构型。接下来从仿真模拟实验到飞机实体实验,反复碰壁、求索,又是一段漫长的验证过程。
2015年夏天,西北工业大学的“加强结构”已经通过了美国专利,今年就要拿到法国专利,而且这项技术已经开始应用,取得非常好的效果。
实际上,鸟撞不仅发生在航空器上,而且日常交通工具如高铁、汽车在高速运行的环境下,都有可能遭遇鸟撞。因此,李玉龙教授团队的鸟撞研究领域并不仅限于抗鸟撞飞机,也涉及其他领域。
创新性打造精确高效的抗鸟撞实验
除了机翼,飞机上最易受鸟撞击的关键部位还有发动机——30%~40%的鸟撞事故发生在发动机上。十几年来,针对发动机结构,李玉龙教授团队投入了大量精力去试验和实践,终于解决了发动机高速旋转状态下的全尺寸问题,在国内属首创。在与国内航空相关单位的合作中,团队研发出了抗鸟撞地面实验设备——抗鸟撞空气炮,适航精度能达到1.5%~2%(一般水平在3%),保证了炮弹发射精度准确。目前,空气炮已被国内很多航空实验室采用。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不论抗鸟撞结构也好、炮弹也罢,都需要依靠严密的测试方法和设备,以及大量的实验数据。静态实验或许容易,但在冲击状态下,材料的结构属性,如屈服应力、流动应力、破坏应力等因素均会发生极大的变化。如何做材料动态力学性能测试,才是解决抗鸟撞问题的关键因素。这也正是李玉龙团队的另一张王牌:高变形速率、高温环境下的力学性能测试。目前,相关设备已出口美国、澳大利亚等国家。
据悉,“加强结构”已经在ARJ21-700飞机上进行了验证,目前尚处于适航要求的仿真实验阶段。一旦成功,将会为机身减去10.5kg的重量。
“团队的下一步目标,就是将机翼的抗冲击力提高到1.8kg,尾翼则要提高到3.6kg,这意味着对抗鸟撞的条件要求更高、更严格。”李玉龙教授说。
(本报记者 张哲浩 本报通讯员 刘建平 郑真 张阿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