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福尔兹(Adam Foulds)是英国著名的青年诗人、小说家。他于1974年生于伦敦郊区伍德福德。学习期间,福尔兹师从英国现代诗人克雷格·雷恩和桂冠诗人安德鲁·默逊,分别就读于牛津大学圣凯瑟琳学院以及东英吉利大学,不仅从雷恩那里学会了敏锐的观察力,也掌握了默逊生动的叙述技巧。福尔兹凭借2007年小说《那些奇异时光的本真》(The Truth About These Strange Times)获得贝蒂·特拉斯克奖(Betty Trask Award),从此开始了创作生涯。
福尔兹第二部小说《不断深陷的迷惘》(The Quickening Maze)以七个循环季节作为章节,衬托出克莱尔对自然世界的关注。整部作品围绕着坐落于埃平森林的私人精神病院展开。院长马修·艾伦(Matthew Allen)收容了两个病人——“精神错乱”的生态诗人约翰·克莱尔(John Clare),以及抑郁症患者塞普提摩斯,他是桂冠诗人阿尔弗雷德·丁尼生(Alfred Tennyson)的哥哥。故事中的人物都过着独立的生活,然而却意外地在精神病院相遇。本书不仅真实再现了乔纳森·贝特在克莱尔传记中未曾详述的细节,也揭示了丁尼生与精神病院之间的财产纠葛。福尔兹称这本小说是他对英国诗歌的致敬,也有学者认为这是对生存的解读。然而,如果从新历史角度来看,《不断深陷的迷惘》以近乎逼真的笔墨揭露了19世纪英国精神病院中“资本”投资与医疗改革之间的关系,并逐步探索了医学上诊断“疯癫”的真相。
精神疾病有时未必是一种病理性的疾病,而是被强加于他者身上的枷锁。在《疯癫的文明》中米歇尔·福科指出,在文艺复兴时代精神病患者被普遍认为拥有预知未来的神秘能力,然而在十七、十八世纪,人们却将他们与妓女、流浪汉不加区分地监禁起来,到十九世纪开始一直到现代社会,人们则将精神病患者管制起来用于医疗康复,克莱尔就属于这个阶段。福尔兹这部小说以克莱尔逃离精神病院的“越狱”之旅结尾,与伊安·辛克莱尔(Ian Sinclair)2015年著作——《视野的边际》(Edge of the Orison)中克莱尔的“越狱”之旅遥相呼应。那么本应处于治疗阶段的克莱尔在艾伦的“照料”下为何执意越狱?这个私人监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果提到医学治疗精神病,人们自然会想到临床的心理治疗,但可能不会想到将病人看作是昂贵费用的来源。事实上,克莱尔就是这种歪曲的“资本”市场的受害者。他在1820年的第一部诗集《描写乡村风景的诗歌》非常畅销,使其迅速获得“农民诗人”的称号。批评界盛传由于出版商、赞助商的肆意干涉、大众阅读品味的改变以及家园的丧失,克莱尔才最终疯癫。然而克莱尔并非绝对疯癫:他不再信任“农民诗人”会给他带来光环,带着对这种世俗接受的反感和对未来诗歌创作的憧憬,克莱尔幻想着可以成为拜伦一样的人物,不再受制于任何资助人的摆布,因此对外界自称为拜伦。殊不知被妻子送进精神病院的克莱尔正一步步走近了艾伦设下的圈套:艾伦承诺温柔疗法,表面上准许克莱尔在疯人院内阅读、创作,实则对外刻意渲染病情,吸引妻子帕蒂、出版商泰勒以及资助人埃默森女士的大笔费用;除此之外,艾伦甚至私藏克莱尔手稿,并在移民时携带到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因此,克莱尔虽表面接受了机构诊疗,隐藏在现代治疗改革背后的是经营者对资本无休止的索求。
此外,丁尼生也是艾伦资本链条下的棋子。挚友亚瑟·哈勒姆(Arthur Hallam)的离世也给丁尼生带来巨大打击,丁尼生愤懑终日,与此同时哥哥塞普提摩斯精神状态堪忧,因此丁尼生频繁出入这所精神病院。书中艾伦为了发明所谓的雕刻机,成功说服丁尼生以及家人先后投资8000英镑,不仅如此,艾伦仍旧以医治塞普提摩斯为借口反复索取治疗费用,最后丁尼生也因此破产。艾伦营造的风险投资终归通向血本无归的绝境,这充分暴露艾伦以医治为名背后追逐资本的丑陋嘴脸。
福尔兹以《不断深陷的迷惘》为题叙述了隐藏在埃平森林这座精神病院内的故事,将原本已被公众接受的诊疗精神病人的方法变为批判的对象。当然,我们必须肯定以弗洛伊德为代表的学者对精神病的治疗方法的突出贡献。
(陈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