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好信息系统安全的中国之路

本期专家

    中国软件行业协会共创软件分会秘书长杨春燕

    中国科学院资源与环境信息系统国家重点实验室研究员陈荣国

    中国航天科工集团二院研究员、副总工程师蒋志翔

编者按

    关于处理器和操作系统对计算机的重要性，有一种形象的说法：处理器是计算机的“心”，操作系统是计算机的“魂”。但是，“心”和“魂”是否健康、安全和可靠？是否留有后门？是否植入木马？这是当前信息安全面临的严峻问题。近年来，Windows XP停止提供服务、Windows 8存在重大安全漏洞等关乎个人隐私、信息和网络安全的事件频繁发生，敲响了信息安全的警钟。本期我们邀请三位专家围绕这些问题为中国信息系统安全把脉。

1.信息系统安全的核心是什么

    杨春燕：我认为信息系统安全的核心之一是基础软件开发源头的安全性，也就是说，系统软件当中基础软件的开发手段是否安全十分重要。举个例子来说，就像要建设一个大楼，钢筋水泥是最基本的建筑材料，但是如果钢筋、水泥不安全，图纸设计得再好，后面装修的再好，门窗再安全，防盗系统再先进，这个大楼也是不安全的。所以我认为基础软件的底层开发技术，是决定信息系统安全与否的核心。

    那什么叫基础软件？基础软件指的就是软件体系架构中一个核心架构层面的软件部件，包括像操作系统、数据库、中间件，还有办公软件office等，此外还包括一部分主要应用软件和软件工具。实际上我认为存储软件、浏览器等等都应归到基础软件这个层面来，这些是一个系统当中最不可缺少的，而且是最核心的软件部分。

    从我们国家来说，基础软件是软件产业中最具技术含量和市场价值的部分，对加快我国信息化建设以及信息安全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当前中国基础软件的开发，多数是基于开源软件技术的发展而来，因此研究信息安全决不能忽略基础软件的安全，更不能忽略基于开源软件的创新性源头的技术开发与安全应用。

    开源软件和闭源软件的竞争由来已久，以微软为代表的闭源操作系统与以Linux为代表的开源操作系统是典型的两大阵营。由于微软的操作系统开发时间较早，我们国家在过去二十多年时间里使用的都是微软的操作系统，而微软是以闭源著称的，其源代码不开放，所有产品只是授权给用户使用，用户看不到源代码，里面每一行代码的功能、作用，用户是不了解的。而Linux操作系统源代码都是开放的，全世界懂软件开发的人都能看到每一行代码代表了什么意思、有什么含义、什么功能，所以它是以开源著称的一款操作系统，而源代码开放的软件就是我们常说的开源软件。

    开源软件开发模式实际上从20年前就已经存在，并一直延续到了现在。由于它是以开源技术为主，以开源社区大规模协作的开发模式为特征，由此衍生和迭代出了更多更优化的开源操作系统版本，给用户提供了更多的选择。美国、南非、俄罗斯等国，都号召政府部门要采取开源策略，政府里面的系统要求用开源软件来构建，以避免类似棱镜门那样隐藏不为人知的功能，偷取信息的事件发生。另外，如果用户安装了闭源操作系统，只能使用其功能，不掌握其深层次的技术含义，一旦对方告知版本升级，用户只能付费购买，或者是更新换代继续升级，完全是被动的。微软公司的Windows XP系统全面停止服务就是一个典型事件。

    为推动信息安全，实际上我国从“十一五”期间已投入了上亿元经费，就是希望推动我国自主可控的安全基础软件产品的研发与应用，给包括政府部门、军队等用户提供更安全的选择。

    2015年7月国务院出台了《关于积极推进互联网+行动指导意见》，其中特别提到要做产业基础中的突破，例如在高端服务器，数据中间件等薄弱环节，在智能终端操作系统、云计算操作系统等方面提倡自主可控。其中还提到要鼓励企业自主研发，国家科技经费，专项基金支持企业形成的软件成果向互联网、向社会开放，并引导一些教育机构、社团，包括个人发起一些开源项目，还要跟国际合作，支持组建开源社区和开源基金会，并鼓励企业依托互联网开源模式构建新型的生态，政府要大量的推动和应用开源软件，我认为这是一个新的动向，需要引起科技界和产业界的高度重视与广泛关注。

2.信息系统安全应着重关注哪几个方面

    陈荣国：在技术层面，我们还很落后。我们网络空间的核心技术依然掌握在欧美发达国家手中，网络空间缺乏顶层设计，网络安全产品过度依赖进口，导致像棱镜门之类的威胁始终存在。以服务器市场为例，Unix服务器主要是IBM占领，包括银行、证券部门，关键部门的核心部件还掌握在美国人手上。我们的核心交换机，美国的思科公司掌握70%，像数据库这块更严重了，85%以上是Oracle、IBM DB2，或者是微软的SQL Server来掌握，我们的核心数据装在别人的篮子里头，甚至用美国的数据库来存储我们的涉密数据。

    在技术层面，要提升我国信息安全的自主自控水平，一个是建立安全可操控的网络信息安全保障体系，提高网络空间安全的保障能力。另外也要建立一个具备感知能力的网络防御与对抗体系，一旦有入侵，要能够感知这些威胁，并阻挡这种入侵。网络对抗也是一场很残酷的战争。所以在技术上，民用技术和军用技术要融合起来，要做到自主可控、安全可信、高效可用。

    美国是最重视网络空间安全的国家，也是最早提出相关规划的国家。美国2003年就出台了《确保网络空间的国家安全的战略》、2006年有《网络电磁空间作战国家的军事战略》、2009年有《国家网络安全战略报告》，也成立了网络电磁空间司令部。欧盟也非常重视，欧盟在2004年就成立了欧洲网络与信息安全局，发展了可信计算、电子追踪等等。俄罗斯在2000年就发展了国家信息安全学说《俄罗斯信息发展纲要》。日本也很重视，2015年成立了网络安全中心。巴西2013年有了网络安全立法。印度2015年有一个《信息权力法》，也是涉及网络安全的。

    十八大以来，我国提出了网络空间安全、信息安全、太空安全等概念。2015年新的《国家安全法》颁布，明确了网络空间主权的概念，网络空间安全已经成为新时期国家安全一个焦点。尽管在战略层面已经做了大量的工作，我认为还应该加强，应制定和颁布我们国家的网络与信息安全战略，并在战略上参与国际网络空间规则的制定。

3.计算机系统“国产化”进展如何

    蒋志翔：经过多年的努力，完全国产化的安全可靠处理器和操作系统等计算机关键软硬件得到了快速发展，并且取得了可喜的成果。例如，安全可靠处理器有“龙芯”“飞腾”等品牌，桌面操作系统有“麒麟”“红旗”等品牌，安全可靠数据库管理系统有“达梦”“金仓”等品牌，安全可靠办公软件有“金山”“普华”等品牌。同时，国内第一个涉及上千台计算机的安全可靠网络和信息系统也在中国航天科工集团投入运行，已有近千名集团内部用户通过安全可靠信息系统进入办公平台开展日常工作，且部分应用的运行速度与基于Wintel模式（即微软+英特尔模式）的系统趋于接近。这证明我国已逐渐具备了摆脱国外信息技术封锁、实现信息系统大规模安全可靠的核心技术能力。

    拥有了安全可靠的关键软硬件，计算机和信息系统再遇到深层次的技术问题，特别是关乎安全性和可靠性的问题，我们就有了解决的有力抓手，不再被国外信息技术封锁和束缚。实现了安全可靠，我们就能给处理器增加自己的安全指令、安全功能和安全模块，甚至设计出具有创新安全架构的处理器，在操作系统内核层就能做到安全增强，甚至开发出具有全新安全架构的操作系统。可以说，安全可靠是我们今后走向自主发展的前提，为进一步在更高层次实现技术创新打开一扇门。

    另一方面，根据赛迪顾问2014年发布的《信息技术产业白皮书》对信息技术产业链产品销售收入进行的统计，预计2016年，安全可靠市场领域占全国计算机信息系统市场规模的0.25%，为100.3亿元。2020年将达5%，市场规模预计可以达3149亿元。如果能在如此庞大的市场中占有一席之地，无疑能为我国经济社会的转型提供助力。

    不过，我们也要看到当前国家实现全面安全可靠必须面对的种种困难。现阶段，由于国产化关键软硬件还处在发展的初期，虽然我们可以借鉴国外的先进技术和产品，获得一个相对较高的发展起点，但是技术及基础的沉淀和人才队伍的建设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因此，我国现有的国产化关键软硬件与国外产品相比，还存在着比较明显的差距。另一方面，国产化关键软硬件的应用推广时间不长，应用领域少，还存在着诸如运行不稳定、性能偏低、软硬件适配性不好、应用软件少等问题。在国内普通个人用户中的影响力也十分有限，很多国民还不曾了解国家已经研发出了自己的通用处理器和操作系统，这也是我们在推进计算机安全可靠建设道路上将要面对的窘境。

    （杨春燕、陈荣国观点由本报记者詹媛根据中国国土经济学会承办的中国科协第100期新观点新学说学术沙龙发言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