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次充满奇幻的旅程,那就是我要去西藏。
考虑到喜马拉雅山高海拔、低气温的环境,我只选择带着机械式的相机。我们先到尼泊尔的首都加德满都停留,安排好车辆和协助人员之后,就驱车前往西藏的边境小城樟木镇。樟木的树木茂盛,每间房子的建筑风格也非常特别,整体看来,和尼泊尔乡村所见到的房子很相像。樟木位于喜马拉雅山脉的南坡,雨水丰沛,所以道路经常被冲垮。我们只好在这个地方多停留两天,等道路抢通后再前进。
几天后,我们来到了海拔4000多米的聂拉木,每个人都头昏脑涨,晚上吃饭也都没有胃口,大家只好提前上床休息,决定在聂拉木多休息一天。宾馆老板叫扎西,他告诉我们,全世界14座海拔8000米以上的高峰,其中海拔8012米的希夏邦马峰就在聂拉木县,叫我们经过聂通拉山口时注意看一下。当车子来到聂通拉时,我们果然看到了雪白的喜马拉雅山脉,而希夏邦马峰就在最左边。我们当然全部下车,每个人架起脚架,尽情地拍摄这座高耸入云的大雪山。
过了聂拉木之后,景色跟樟木完全不同。道路两旁都没长树木,藏式房子跟在樟木看到的也都不一样。很快地来到终点站老定日。这是一个小村庄,清一色土房子的藏式建筑,充满浓浓的雪域高原味道。我们住到一家“哈呼旅馆”,屋顶是用木条和泥巴建造的,躺在泥巴做的床铺上,发现天花板也是泥巴,而且还会长出小草。我看了一下高度计,这里海拔是4300米。这夜晚我们睡得很不安稳。
第二天,老板告诉我们,在角落的厕所可以看到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玛峰。这下子不得了了,我们一窝蜂往厕所冲过去,站在厕所土墙边,用力往南方看过去,结果什么也看不到。老板笑说,要等云雾开了才看得到。黄昏的时候,突然有人叫了,说珠穆朗玛峰跑出来了,于是大家就都往厕所冲。这下真的看到了,只见在非常远的地方,一排黑黑的土丘后面冒出一个白色的三角形山头,就是珠峰。这下子大家非常激动,每个人都拼命按快门,虽然镜头不够长,拍起来肯定也不清楚,但大家还是拼命按快门,表示看到了。
我们按照原定计划出发,来到巴隆河的岸边,这里是世界第六高峰卓奥友峰的大本营,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远远望去,整个卓奥友峰顶不是很尖锐,有点温顺柔和的感觉。在薄雾中看到的颜色有点偏蓝,朦朦胧胧中带有一股神秘的气氛,根据西藏传说,她是蓝色女神的化身。
这天运气不好,黄昏时的云雾终究没有散去,我们也没有办法清楚看到世界第六高峰,只有期待明天一觉醒来,也许能够看到它的庐山真面目。
次日醒来,赶紧拉开帐篷的拉链,探头往外面看去。卓奥友峰在逆光下灰灰的,根本看不清楚。我们有点失望地起床,开始收拾行李,等待牦牛队来帮我们把装备运往前方。
吃过早餐,听到远远传来一阵牛铃声,举目望去,远处有一堆黑压压的黑点正在往我们的方向移动着。那一定就是牦牛队了。生平第一次看到牦牛,我觉得它们非常可爱,又黑又长的毛,体形壮硕但脾气温和。拍照的时候,总觉得它们好像不会感光一样,因为全身实在黑得无法辨识。我们的行李很多,牦牛工带来捆绑行李的绳子不够,就向我们借用一大堆登山绳子。渡过冰冷的河水,我们沿着加布拉冰川左岸行进,右边有个南巴拉山口,是藏族同胞去尼泊尔做生意的通道。山口海拔5800米,翻越过去就可以走到卓奥友峰南侧的南崎巴札村庄。
加布拉冰川有数不尽的冰塔,形状个个都不一样,非常梦幻。后方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雪山,景色难得一见。每个人不知道换了多少底片,仍然继续按快门。而正前方的卓奥友峰却老是躲在云端后面。
三天后,我们终于到达了这次拍摄活动的大本营。牦牛工把所有的行李卸下来,这时候才发现我们的登山绳子短少很多。牦牛工班长扎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经过一番清查,才发现是牦牛工把它们剪成一截一截的当作裤腰带了。营地也来了其他的队伍,旁边一顶黄色的四人帐,外面放着一个精致的太阳能板在充电。我好奇地蹲下来仔细瞧,这时候里边钻出一个人来,是一位外国女士,微笑着向我打招呼,我也笑了笑跟她说了声哈啰,就这样我们聊了起来。
她的名字叫旺达·卢蒂薇克(Wanda Rutkiewicz),她告诉我,她已经登过六座海拔8000米的高山,包括最难攀登的世界第二高峰K2,她还是世界第一个登上去的女性,而且是无氧登顶的。听到这里,我已经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她还告诉我,登完卓奥友峰之后,要转到尼泊尔继续去登安娜普纳峰、道拉吉利峰以及马纳斯鲁峰,明年她会再攀登四座,就可以登完全世界14座海拔8000米的高峰了。
我真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见一位让人肃然起敬的世界登山家,而且还是一位女士。
她很热心地带我参观帐篷内的装备,还特别介绍她的睡袋和羽毛夹克,是法国制造的,又轻又保暖,最适合攀登喜马拉雅山。不过我还是对她的太阳能板比较感兴趣,她也非常豪迈地说可以卖给我,不过要等登完卓奥友峰回到加德满都以后。于是,我们就约好时间再碰面。
离开前,她送给我一张明信片,上面印着彩色的奇幻图文,有七座山峰漂浮在外星球的天空中。这时候,才发现她的眼球跟卓奥友峰的颜色有点相像。接下来几个星期,我们继续爬山拍照,偶尔会在路上碰到她,但都在各忙各的。直到下山回到加德满都,我去她可能会住的旅馆找了几次,老板说她应该还在西藏吧。
最后,我怀着惆怅心情离开尼泊尔回台湾。第二年,传来她去登世界第三高峰干城章嘉峰时失踪的消息,直到今天仍未被发现。那一刹那,我的脑海一片空白,记忆中的那对蓝眼睛也从此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