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来邻衔笔意

    “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2014年的春节，两只喜鹊突然造访了我的工作室。它们在窗台筑巢，自此与我相邻而居，成为好朋友，也被我反称“鹊境人居”。

    对于这两位朋友的到来，喜欢摄影的我觉得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利用窗帘做幌，想用一台照相机、一台摄像机和一个迷你麦克风，自制一套隐形拍摄仪器，准备把它们的生活起居的过程都记录下来。一边架设备一边自己羡慕自己的运气，我的那些摄友扛着长枪短炮，顶着烈日严寒追踪鸟迹，而我能在房间里一劳永逸地等光，看着日出日落，拍摄喜鹊不同的飞行姿势。

    不速之客来临。就在鸟巢对面的楼顶，突然进驻了一群乌鸦，经常有小分队在鸟巢的周围盘旋、侦察，乌黑的身影令人恐惧。面对威胁，喜鹊爸爸高度戒备，加强警惕，始终守护在鸟巢周围，我也时刻准备着在紧急之时出手相助。窗台上的鹊巢不但建在钢筋混凝土的森林里没有任何保护，而且还时刻面对乌鸦的袭击，这让我想起八大山人的《巨石小花图》，喜鹊一家就像生长在巨石缝中的小花朵，它不害怕恶劣的环境，没有惊慌，淡然开放，是不可辱没、不可凌视的生命。乌鸦的到来，更让我觉得拍到喜鹊的不易。

    当我第一次看到毛茸茸的鸟巢里多了一个翠绿色的蛋，当时的感觉像妻子告诉我说“我有了”一样的兴奋，想把这件事告诉全世界。喜鹊妈妈生了七枚蛋后担负起孵化的重任，一天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喜鹊爸爸则每天三十多次回来送水、送饭，嘴对嘴喂给喜鹊妈妈吃。恩爱夫妻为了早一天孵出宝宝，“妻子”任劳任怨在鸟巢坚守，“丈夫”每天披星戴月去觅水、觅食，相濡以沫的感情让人肃然起敬。

    18天后，随着一只只小喜鹊破壳而出，所有的焦虑与担忧烟消云散。喜鹊爸爸更加忙碌了，每天的工作量增加了三倍以上。原来是只给妻子送饭，现在多了七个孩子，而绝对不是“多一个孩子多一瓢水”的概念，期间的责任和担当可想而知。喜鹊妈妈也每日在鸟巢里呵护着孩子们，小喜鹊们每当听到爸爸送饭来了，总是伸着长长的脖子，张开红红的嘴巴嗷嗷待哺，等着爸妈将食物送到嘴里，之后倒头便睡。这样的日子一天一天继续，喜鹊爸爸经常拖着疲惫的身影在路旁的树枝上歇脚，喜鹊妈妈在这时也飞过去陪伴一会儿，鼓励两句。喜鹊夫妻看上去辛苦，可一家“人”的幸福正来源于此！

    春天，万物滋生但也有不测风云。没想到给喜鹊一家造成致命伤害的不是乌鸦而是一场春雨，隔着两个世界的玻璃最终没有挡住我和喜鹊共同生活的命运。一天夜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斜风细雨，雨水顺着墙壁流到鸟窝，可怜的小喜鹊就遭到了洪水一般的侵袭，喜鹊妈妈被淋成落汤鸡还紧紧用自己的身体遮挡着雨滴，在雨中飞回的喜鹊爸爸将三只小喜鹊救走了。我赶到时发现还有四只依然浸泡在水里，便赶忙将它们捞出，用电吹风轻轻地吹干它们身上的羽毛，给它们喂了红糖水补充能量，其实是把它们当成“没有满月的婴儿”。小喜鹊终于苏醒过来，此时，我惊奇地发现喜鹊夫妻已经返回鸟巢，正在窗外注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等我回过神来，它已经华丽转身飞走了。在以后的日子里，给小喜鹊喂食，生病了给它喂药、洗澡、拿梳子整理羽毛、拍写真变成了我的主要任务。

    在暴风雨来临之前，我只是隔着玻璃用影像记录喜鹊的美丽，也许是因为和喜鹊的缘分，现在已经分不清是我融入了喜鹊的生活，还是喜鹊融入了我的生活，特别是乌鸦的到来，在这个狭小的窗台上形成了一个立体的自然界。如今，喜鹊爸妈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我抚养的小喜鹊也飞走了，曾经热热闹闹的鸟巢也长满了青草，满是喜悦之后的静寂，曾经的欣喜此时也变成了孤独。我似乎更喜欢这种孤独，没有分离就没有相聚！

    于是，我拿起笔修改了那句歌词：

    “我问喜鹊你为啥来？喜鹊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