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曰:“吾日三省吾身。”大意是人需要经常反省自己的言行,在生活中才能少犯错误,活得明白且有价值。同样,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也曾经说过:“一种未经过思考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这些看似浅显易懂的话,蕴藏着丰富的人生哲理。而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有人忽略了这些,乃至在人生的道路走向上迷失,离出发的路渐行渐远。在《何为良好生活:行之于途而应于心》这本书中,陈嘉映围绕“我究竟该怎样生活”这个核心命题,从伦理学的角度出发,针对现实中的各种现象展开探讨。
陈嘉映现为首都师范大学伦理学专业教授,出版过《价值的理由》《从感觉开始》《海德格尔哲学概论》等学术著作,被称为“中国最可能接近哲学家称呼的人”。在《何为良好生活:行之于途而应于心》一书里,他以闲散的聊天口吻、雅致的随笔文风、依循历史与生活的脉络,带领我们穿越思想的丛林,领悟伦理学之于人生的要义。全书共分八章,主要从伦理、伦理学、价值、实践、知行关系、道德等问题作为切入点,阐释他对伦理学与生活的理解。“我究竟该怎样生活”这个命题,不仅是人生道路之初的难题,也是贯穿人一生的焦点。他写道:“这个问题,主要不是选择人生道路的问题,不是选对或选错人生道路的问题,而是行路的问题——知道自己在走什么路,知道这条路该怎么走:我们是否贴切着自己的真实天性行路。”
对于伦理、伦理学、道德等词语,人们并不陌生,然而深究起来,可能就语焉不详。在探究“我究竟该怎样生活”时,有必要对这些概念进行学理上的辨析。该书第一章“伦理与伦理学”中,作者从古今中外学者的论述中,从不同维度和不同层次进行论述。概而言之,伦理是人们处理相互关系应遵循的道理和规则,道德是调整人们相互关系的行为规范的总和;而伦理学就是研究道德的学问,因此,伦理学又称道德哲学或人生哲学。伦理学是人类知识中一门最古老的学问,我国最早论述伦理道德的思想家是孔子。在西方,伦理学是由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创立的。
当前,很多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的学者,在研究中善于使用各种图表、数据、公式、模型,乐于和自然科学“联姻”,但是伦理与道德直指人的灵魂深处,无法进行数据层面的量化。陈嘉映指出:“伦理学不是自然科学,也无法被自然科学化。”确实,伦理与道德皆指涉某种规范系统,伦理偏重于社会的层面,道德则偏重于个人的层面。不过,在一般的口语表达中,二者经常被视为同义,有时还被连用为伦理道德一词。
书中的重点,是伦理学之于社会的深刻、生动阐释。在社会伦理的视域下,医学伦理是一个热点。作者在第四章“实践中的目的”中,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本来,医生行医是手段,目的是治病救人,造就最广义的健康。在艺术界有“为艺术而艺术”的说法,而医学界似乎没有“为行医而行医”的论断。可是有的医疗机构为了实现经济利益的最大化,背离了医疗之目的,过度诊断、过度治疗的现象多有发生,很多患者为了治病,常常掏更多的冤枉钱、血汗钱。医学伦理不仅直指医学界的良知,更涉及千家万户,关乎人们的普遍利益。
针对这种现象,陈嘉映写道:“治病当然是个技术活儿,但行医不仅要靠医术,同样要靠医德。”继而,他又引出了“德与才”的讨论。德才兼备历来是社会评判专业技术人才的标准。尤其是德行,历来被中国社会重视,一个人的学问再好、能力再强,倘若失德、缺德,这种人不会得到应有的尊重。当前,有一种论断值得警惕:知识的归知识,道德的归道德。确实,在单一的领域中,从业者只要技能高明就能胜出,但在多数人类活动中,杰出的成就既依赖特定的才能,更需要良好的德行。比如双方格斗,当然要看谁技高一筹,但勇气也是制胜的关键,甚至有“两军相逢勇者胜”的说法。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德才兼备都是评判人才的标尺,如果否认了德才兼备的重要性,也意味着否定了道德在文明社会中存在的意义。
快乐和幸福,人人都为之向往。有人以为快乐等同于幸福,而陈嘉映以为两者并不能等同。如有的人以伤害他人、侵损他人利益为乐,这种快乐显然不是幸福,更不能说是一种良好生活。从某种程度上讲,快乐是短暂、转瞬即逝的,与善好无关,人不能为了一时之乐而触碰伦理道德的底线。幸福不仅涵盖快乐,幸福和善好的品质也紧密相连,如果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非但不幸福,更是一种罪。对于书名中提到的“何为良好生活”,他写道:“良好生活首先从品性、识见、有所作为着眼来看待生活。”他理解的有所作为,和人生的成功并没有多大关联。现在习惯于把有所作为的人统称为成功人士,其实,成功人士和不成功人士一样,有的过着良好生活,有的品格低下、灵魂干瘪。成功只会让优秀的人变得更加坚毅、从容、大度。而那些在浊世钻营得了官位得了钱财的人,得意张狂、浅薄低俗,这与良好生活无关。
书中讲到的各种伦理道德缺位现象之所以存在,除了历史、传统和社会因素之外,和个人的学养有着紧密联系。陈嘉映并非要给人们该如何更好生活开出“药方”,因为每个人的成长环境、教育背景和人生际遇不尽相同。总体上来讲,若要过上有尊严的良好生活,提升知识修养是前提,对人生和社会要有通透的理解。更为关键的,是在社会实践中善于运用知识,时常反思言行,追随天性的步伐,努力做到“行之于途而应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