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曲折折的荷塘上,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我是诵读着《荷塘月色》走进清华园的。多少漆黑的夜晚,我仰望着朱自清先生也曾仰望过的黑夜,思考生活与艺术。美妙的黑夜,带给我多少如流火般的灵光耀现。
黑色中有诚恳。艺术在我心里是值得倾尽全部生命去追求和探索的事业。黑色中有滋味。黑咖啡是苦涩的,人们须受过苦涩后才能感到精神振奋;黑色的中药汤也是苦涩的,人们须受过这番苦涩才能使得躯体康健。黑色中有生命力。流动的墨汁落到纸面变得静止下来,搅拌的黑颜料落在画布上也尽显安详,天才的艺术家让这些凝固在纸面画布上的黑色灵动起来、飞扬起来。
我喜欢黑色。黑色有一种强烈的神秘性,开拓我们无限的遐想空间,就像我们仰望漆黑的夜寻找天的尽头;黑色有一种天赋的表现力,就像翻滚的火焰,最直接地将我想说的,我想象到的那些美的意象告诉其他人;黑色有一种旺盛的生命力,就像厚重的土地,所有的生灵,源起于它,最终又回归于它。黑色的存在就是润物无声,厚德载物。
在营造大的画面结构的过程中,我需要反复地揣摩画面中黑白力量的摆布,中国画中讲求“知黑守白”“计白当黑”,在我的认识中黑色给人以力量感,并且有极强烈的指引功能,画面视觉中心处往往是黑白对比最为强劲的部分,其余的围绕在视觉中心的周围部分,黑白力量相互融合,保持相对的和谐态势。考究的画面黑白经营布局、让颜料变成色彩关系、摸索从心流露的画面主体色调,这样的过程往往是最考量艺术家审美水平的环节。伟大艺术家的经典作品往往在这一步上就做到了震撼人心的程度,让观者过目不忘。
人有人趣,自然有天趣,画也需要有画趣。黑色也是有趣的。试想一汪碧池中,有几点灵动的蝌蚪,抑或是有一尾青黑色的鲤鱼,自在的生灵就在这几点黑色的笔触墨痕中溅起水花来。再如一群年轻而浪漫的人,围着一团热烈的篝火,他们口中颂咏着“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暮色降临,天地间只可以看到这团烈火,所有人身上除了可以映出火光的红色,其余的便都是黑色了,黑色的点,黑色的线,透着红色的黑色,泛着蓝色的黑色。如果没有厚重的黑色衬托,火焰就无法点亮画面;如果没有灵动的黑色调情,火焰就欠了些活力。
我的画面往往给人一种“拙”的感受,这与我的创作状态有关。我认为很多深层次的本质都是抽象的、摸不着的,造型艺术的本体语言和本质都是这样。对造型趣味、色彩修养、画面结构这些画面语言的研究与揣摩往往是更接近艺术本质的过程,至于表面技巧的经验和这些因素比起来就显得层次低一些。
在我每天具体的实践过程中,黑色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在把感受转化成物,落实到画布上的最初阶段,我一般用纯粹的黑颜色来进行,用不同的笔头饱蘸黑色,时而让松节油淌出天然的墨迹,时而又用干涩的笔刷在画面留下粗粝的印痕。待到画面初见规模,开始深入和调整的阶段,我每天第一眼看见画面,都用黑颜色来首先强化画面视觉中心和支撑画面结构的部分,以使得每天的工作都建立在感受明确的前提下。纯净的黑颜色与几乎所有的灰颜色在一起搭配都不显得脏污,反而很容易衬托出微妙的色彩变化和笔触痕迹。
石涛有云:“尺幅上换去毛骨,混沌里放出光明”,我在具体的创作过程中也有这样的体验。我的毕业创作是一组带有表现主义倾向的风景画,表现的是自然界多种形式的生命力,让几幅作品交织谱写出一段生命的赞歌。《大江横》《山下有火》《野草?野火!》《马兰花开》这几幅作品是我在写生和旅行过程中感怀自然旺盛的生命力和生活角落处浪漫的诗意的表现与描绘。我想以这些作品来表现我四年绘画学习、文学学习的成果与审美志趣,并且表现我在这一阶段的绘画风貌和追求。
(作者为清华美院绘画系2015届本科毕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