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每年腊月二十八、二十九,我二舅的三个儿子,也就是我的三个表弟水清、水龙、水牛,都会带着自己山上挖出的冬笋、自己打的年糕、自己养的鸡,走出大山、搭车进城,给我父母拜年。
腊月二十九,三个表弟又来拜年了。但是,父亲去年6月27日去世了。母亲张罗着,招待三个侄儿。吃晚饭时,我母亲给三个侄儿照例摆好酒杯。三个表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不喝了。
“怎么了?”我问。
大表弟水清说:“老姑父去世了,就我三兄弟,今天不想喝。”他们说:“如果你们新年里要给姑父上坟,我们再喝吧!给姑父也摆上一杯酒。”
这么多年,每次三个表弟来拜年,都邀请我们新年里能回家过个年。我们口上应允着,但从没往心里去,虽然从母亲的眼神里,我们看出老人很向往,但我们都没能陪母亲成行。
这一次,我们真的应允了。不但因为父亲去世后,葬在母亲老家祖屋后的山脚,一片毛竹林下,按老家的风俗,新年里要给老父上坟,还因为我们真的想回母亲老家看看。
母亲的老家在浙江省衢州市衢江区全旺镇虹桥头村。在我们的记忆中,老家二十年前才通上电,十多年前才通上机耕路。近几年水泥路才通到了村口。大年初二,我们陪着老母亲刚进村,就感受到了在农村里才会有的特殊的年味。
三个表弟新建的三层楼房,建在祖屋的地基上,紧挨着。听到我们汽车的喇叭声,三个表弟家涌出了六七十人,将我们团团围住。
我母亲兄弟姊妹8人,四个哥哥、二个姐姐都已经去世,我舅舅、姨娘的子女、孙女、外孙女都在老家和附近的村子,听说我们要来,他们聚在一起,等候我们。
问候、寒暄,一阵阵热闹过后,我们三兄弟给老父上坟。墓碑前的路,修整得干净整洁。上完坟,吃过丰盛的年饭,我们准备回城。
二表弟水龙怯怯地问我们,能否到他家再坐一坐,等一下他的女儿。他说他女儿在杭州打工,大年三十、年初一在杭州加班,今天下午才赶回来过年,现正在路上。二表弟女儿吴静霞十二三岁时,曾来我家玩过。当询问了她的情况后,我才得知她在杭州打工的新侨饭店,就在我的工作单位附近。
表弟眼睛红了。他说一年前,女儿要到杭州打工时,也曾想告诉我一下,好有个照应。只是怕影响我的工作,他虽然把我的联系电话告诉了他女儿,但一再叮嘱女儿,没有急事,不要麻烦我。
夜幕降临,二表弟的女儿终于到家了。小静霞看到了我母亲,她的四姑奶奶,惊喜不已。每月只有2500元工资的她,竟一定要给我母亲600元红包,说孝敬一下。
第二天清晨,我们陪母亲在父亲坟前的山路上散步。迎面碰到一位村里和母亲熟悉的老人。“葱花,葱花!”老人一边热情地和母亲招呼着,一边用方言打趣地告诉我们,六十年前,他看到我母亲和我父亲经常在这条山路上散步、谈恋爱。如今,父亲已长眠在这里,陪着母亲在这里散步的是我们。
“当年,我们有很多亲人都是从这里走出山外。但老了,又最终都回归这里。”母亲说,“这里是我们的根!”母亲嘱咐:“现在,我们的根靠三个表弟,还有其他在这里的亲戚、乡亲们守着。他们都很忠厚朴实。有机会、有能力的话,你们一定要尽己所能善待他们!”(本报衢州2月21日电 本报记者 严红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