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含义

    腊月二十八夜晚，我和新婚的丈夫从北京回到了湖北老家。

    出了火车站，古城荆州已在浓浓的夜色中。来接站的是公公，我们晩上七点到站，他却不到五点就来了，站在人群中默默等我们两个多小时。

    “回来了！”见到我们，他很高兴，但也没有再多话语。他是个寡言的人，儿子媳妇常年在外地工作，一句简单的话，已饱含了团聚的喜悦。

    再驱车20公里，便到了县城我的家。

    今年春节是我结婚后的第一个农历新年，按道理，新媳妇应该先回公婆家过年，再回父母家拜年。公婆体恤我思念父母，且旅途劳顿，让我们先在县城我家休息一晚，第二天他们从镇里赶过来，和我们家人吃完一顿团聚饭后，再一起回他们家。

    腊月二十九，吃完中午饭，我就要去公公婆婆家了。临行前，摇下车窗，望着爸爸妈妈的脸，我心里酸涩难耐。他们不说我也明白他们的心情——女儿长大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依偎在他们身边，一起守岁等待新年的到来了，他们心里万般不舍，却没有留下我的理由。二十几年来，都有我陪他们跨年，从今年开始，他们以后的年要自己过了。

    为了让二老不至于太孤单，两家人商量后决定，大年三十中午的团年饭，大家一起吃！

    大年三十当天，我还没起床，就被公公婆婆家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声吵醒了。婆婆不停地出入厨房、忙前忙后，就是为了给县城赶来的亲家和远方回来的孩子们，准备一顿丰盛的团年饭。“这是老母鸡炖胡萝卜，吃了对身体好，这是甲鱼，这是鲫鱼……这些都是我昨天刚宰杀的，包管新鲜！”见我走进厨房，婆婆一一为我介绍，她不太会说亲热话，给别人准备一顿好吃的，就是表达喜悦的最好方式。

    中午十一点，公公把父母接来了，随行的还有一只我家养了十年的宠物犬。

    虽然我已努力克制自己不要产生失落的情绪，但在别人家接待自己的父母，心里还是感到些许异样。“结婚对男方家庭而言，是多了一个人，但对女方家庭来讲，是少了一个人”，想起去年我结婚妈妈送我上婚车时不住流泪的情景，我的眼泪又要涌上来。

    看见小狗在公公婆婆家的沙发上上蹿下跳，我忍不住制止它：“不要在别人家里胡闹！”

    妈妈听到这句话笑道：“你都出嫁快半年了，怎么还把公公婆婆的家当别人的家，这里就是你自己的家。”

    我愣了一愣，心想：妈妈说得对呀。《孟子》云“妻谓夫曰家”，《左传》云“夫谓妻曰家”。作为妻子，一个家庭的重要组成部分，应有“大家庭”的概念，父母的家，公公婆婆的家，自己的家，都应是“家”。

    十二点时，团年饭准时开席。公公拿出陈酿了几十年的好酒，与父亲一起把盏言欢，婆婆不停地给大家夹菜，劝大家多吃。因儿女结缘的两家人，逐渐融入了一片欢声笑语里。门外又有人放鞭炮了，炮仗声中，我对“家”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本报荆州2月21日电 本报记者 韩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