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纳博科夫评传》一书的作者芭芭拉·威利的研究领域及其工作经验来看,她来写这部评传是合适的。本书关键地方的用语她都是引用纳博科夫本人的说法,这是一大亮点,大到一段话小到一个词,可以说是相当忠实。在忠实的基础上,整本书以纳博科夫的文学创作生涯为主线,穿插他生活的社会背景、个人爱好、家庭氛围,这样主辅有机结合,为读者勾勒出一个完整而全新的纳博科夫形象。
芭芭拉·威利简笔勾勒纳博科夫的显赫身世,但这样一个骄傲的家族来到了上世纪初的俄国,所有旧秩序被打破而新秩序无法有效重组,这样的情形对于生命也许是不安和惶恐,对于创作却是契机乃至源泉,忧愤于个人家族与社会的前路,纳博科夫有非凡的才智,也找到了表达他心境的最佳渠道,文学便是他唯一的工作,这工作不只是为生计,更是为思想、为信仰。与其说是纳博科夫成就了纳博科夫,不如说是那样一个时代造就了纳博科夫。
蝴蝶是纳博科夫的挚爱,不知他是否知道中国有一个梦蝶的庄周,但是同样的灵性都在蝴蝶的翼翅间振动,他的作品中也多处借用到蝴蝶这一意象,来表达他对生命的思考。芭芭拉·威利触摸着纳博科夫的脉动,努力地传达他的心跳。通过芭芭拉·威利的视角,综观纳博科夫全部创作,飞蛾和蝴蝶象征着“最高层面的优雅、美丽和艺术”,具有神圣的、世外的品质。它们是摆渡亡灵的船只,是狂野的天使,逍遥在所有的存在空间,自由、快乐而狂喜。蝴蝶似乎在启示:生命不过是一场轮回,生命应该不虚无、不执着也不放弃。蝴蝶不止启示他,也摆渡他去体验彼岸世界的神奇。
纳博科夫或许觉得他的灵魂可以自由穿越生死,所以他与这世界的距离介乎冷眼旁观和醉眼陶然之间,在疏离的冷静和乡愁的热烈之间寻找情绪的平衡,芭芭拉·威利在纳博科夫的作品中发现了这一点,并试图忠实地展示,严谨地表达,芭芭拉·威利可以说是一位成功的画师,坚持从形似走向神肖。疏离的冷静源自于旁观的视角,纳博科夫的作品《眼睛》就很好地证明了纳博科夫断然拒绝“世界如其所是”,证明了他故意站在“非理性、非逻辑和难以解释的世界”一边。乡愁是纳博科夫浓得化不开的结。纳博科夫的第一部长篇《玛丽》被认为包含了很多自传性质的内容,他自己后来说,写作《玛丽》,是为了“精心重构我那虚构但美丽而精致的俄罗斯”,他将自身大量的过去岁月糅进主人公的历史。纳博科夫也将这部小说看成是“脱胎换骨、走向新生”的方式。
纳博科夫的人生无论哪一阶段似乎都少不了薇拉的参与,无论是生活上还是文学上,薇拉都给予纳博科夫旁人不可替代的帮助和支持。芭芭拉·威利认为,纳博科夫“夫妇间特殊的亲密关系是一种独特的共生纽带”。薇拉懂他,这么可贵的一种默契难道不是世上每一个灵魂都渴求的吗?能有这么难得的一位人生伴侣可以说是纳博科夫人生的一大幸事。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把很多新发现的蝴蝶用妻子的名字命名,他在捕捉并发现了他一直苦苦求索的一种稀有蝴蝶的时候立刻转身想找妻子一起来见证这一刻……因为他觉得:薇拉必须在场。芭芭拉·威利对此深有感触,并且用近乎憧憬和崇敬的笔调歌颂这份不朽的爱情。
蝴蝶、彼岸世界、乡愁、薇拉、回忆,是伴随着纳博科夫同时出现在读者脑海中的关键词,也是芭芭拉·威利想让我们注意到的几条辅线,她没有选择分几大整块的方式来向读者阐释,而是巧妙地选择了用这几条辅线缠绕着纳博科夫文学创作这条主线的方式,贯穿整本书,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同时这几条线彼此又互相缠绕不可分隔,使整本书看似松散细碎实则紧密相连。
《纳博科夫评传》 [英]芭芭拉·威利 著 李小均 译 漓江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