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届欧盟委员会的28名委员,将于11月1日正式上任,开始为期5年的任期。在此之前,他们已经经过选举、提名、欧洲议会的质询和任命等多道程序,“过五关斩六将”,终于修成正果。
几乎与此同时,欧盟高级公务员、意大利人佛朗最近从“欧盟对外行动署”调到了欧盟委员会某个总司。在他自己跟别人介绍时,都要强调“我不是在‘欧盟对外行动署’,而是到‘欧盟委员会’了”。
显然,在他眼中,“欧盟对外行动署”和“欧盟委员会”是可以相提并论、同日而语的机构。持这种心态的欧盟工作人员不在少数。在很多成员国官员的正式谈话中,甚至在成员国的某些官方文件中,类似的表述比比皆是。而在欧盟的有关规定里,特别是在欧洲议会的法律文件中,欧洲对外行动署是“‘共同体法律成果’在欧盟对外关系领域的逻辑延伸;应该被纳入欧盟委员会的行政结构中”。
在上述欧洲议会决议发表的同时,2009年10月,时任欧盟轮值主席国瑞典发表的理事会报告,则明确声称“欧洲对外行动署应该独立于委员会和理事会”。
他们争的是什么?实质上,争的是欧盟对外事务的主导权。以欧洲议会为代表的一方,希望由欧盟的机构主导欧盟对外事务。签署《里斯本条约》的重要目的之一,不就是要欧盟对外有个统一的声音吗?如果没有这个机构,那就成立一个并且强化它!“欧盟对外行动署”就是理想的对外事务主管部门。但在某些成员国眼中,对外事务的主导权当然不能由一个刚刚成立、运作如何未可知、是否能得到国际上广泛尊重还是个问号的机构操盘。这个机构可以让它慢慢成熟起来,目前,在需要推脱责任、指鹿为马、虚与委蛇的时候,有个能替自己“背黑锅”的地方就行了!
某种意义上,这就是英国的凯瑟琳·阿什顿女士2010年1月被选中成为“欧盟对外行动署”的掌门人“欧盟外交和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即媒体所说的所谓首位欧盟“外长”的背景。当时另一个热门的候选人是英国前首相托尼·布莱尔,他与阿什顿女士除了性别不同外,均是来自英国、来自左翼的欧洲社会民主党团,“政治条件”完全一致。当然,还有个不同,就是相对于任命刚宣布时,在全球媒体面前,自称“还没有准备好一份书面发言”,以至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阿什顿女士,前首相布莱尔对国际事务太过熟谙、在国际舞台上名气太大,甚至超过了当时几乎所有欧盟成员国的领袖——而这个区别,最终导致了布莱尔的出局。说穿了,就是成员国的领导们,愿意找一个替他们挡风遮雨甚至躲避枪弹的“盾牌”和秘书,但不愿意一个强大的“欧盟外交和安全政策高级代表”替他们决策或者抢了他们的风头。
这个选择的结果就是,今天在欧洲主要媒体上,对“欧盟对外行动署”和阿什顿女士那5年任期内工作的评价,最客气的表述就是“他们本来可以做得更好”。乌克兰危机以来,面对外交传统强大的俄罗斯,和频频施加压力但又无力或无意愿直接出头的美国,欧盟外交的糟糕反应,是这些批评的炮火最集中的目标。除此之外,还有5年以来几乎所有全球热点问题,中东、北非,甚至包括欧盟最引以为豪的人道主义救助领域。
欧盟外交到底应该做什么?达到什么目的?这是欧盟外交的理论建设课题。遗憾的是,看不出欧盟外交的操盘者有什么明确的理论。就连欧盟与世界主要国家的《对外关系文件》也大都属空白或长久没有更新。美国人布热津斯基和基辛格之所以能成为当代国际政治大家,不仅因为他们有外交实践,更因为他们有理论和基于自己理论的分析、判断和正确的预测。可是,欧盟以及成员国中的外交家们中,还看不出有谁能有一天成为出身欧洲、影响世界的国际政治大家。
意大利人佛朗之所以下决心离开已经服务了快20年的欧盟外交领域,原因就是,“这5年的经历太糟糕了!”“她把这个机构彻底毁了!”当然,也会有人持完全不同的观点。在阿什顿身边工作的一位朋友,纠正媒体“这是个全球唯一不爱旅行的外交部长”的评价时说,她其实旅行频繁——当然不光是每个周末从布鲁塞尔回到伦敦自己的家中。这个朋友还说,“对外行动署”里的工作气氛很好,“昨天晚上,我们所有员工还和阿什顿女士一起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她没有理论?“不能为了理论而理论!”她没有协调好与成员国的关系?“这是在从头做起啊!能够做到今天这个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新的欧盟委员会在欧洲老牌政治家、曾任欧元集团主席18年的前卢森堡总理容克操盘下,于9月初成型。不出所料,他们选择了一个41岁、正式从政才6个月、几无外交经验的意大利“美女外长”担任新一任“欧盟外交和安全政策高级代表”。用此间媒体的话说,这“保证了欧盟的外交大权还掌握在成员国手中”。不过,换句话说,“同一个声音”的欧盟强大外交,可能又成了水中月镜中花。
当然,也有一种舆论认为,欧洲需要新的声音、新的面孔。这个“新”不一定是年轻,而是有新想法、新理念,追求新目标、新高度。并称这是“选民们的选择”。在欧洲政坛上已经晃悠了15年以上的政客,可能都入不了这批选民的法眼。这也是选民们在5月份的欧洲议会选举投票率低的真实原因——他们根本就不想再见到那些最近10年入盟的国家。或者,哪怕是来自北欧国家的老牌政客,但是,与法德意荷比卢英西葡奥等“老成员国”里的“老面孔”迥然不同才行!正可谓:等闲识得生人面,莫把新雨当故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