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青翠欲滴

    阅读秀山，我读到的是一座碧山，一座史山，一座诗山。

    1959年我来到云南通海中学任教，半个世纪的教学生涯，我在秀山的美景中耳濡目染，从最初寄情山水的解脱，逐渐发展为对山色湖光的眷恋，更升华为一种理性的思索和审美的感悟。1985年我写出了小册子《秀山》，1987年我任通海一中校长后进行“诗化教育”的探索，这确是一个质的飞跃：从对秀山史迹和景观的描述，进入到把秀山当成美的象征和为培养人才而“侍坐”的神圣之地。秀山丰富的文化积存已成为我和青少年学生们取之不竭的美德源泉。

    秀山是那样内敛、质朴而淡雅，也许有的人以为它貌不惊人，不屑一顾，但只要稍具美的敏感和静的心态，你在登山之后和离山之后，都会像白居易感慨“能不忆江南”那样发出“能不忆秀山”的感叹。有机缘重游和常游者，更会从游秀山、忆秀山进而读秀山，恋秀山，写秀山，开始一种精神与心灵的漫步——审美的漫步。我和我的学生、朋友和亲人就常常在秀山漫步中获得心与心的交流，以及艺术的灵感。

    细雨霏霏，或骤雨萧萧，你还愿去登山远游吗？在秀山，答案是肯定的。人们偏爱秀山的雨，也爱雨中登秀山。这不仅因为城枕秀山，举步可到。更因雨中秀山，景色“亦奇”，山前山中的风景，可谓“雨来佳”。

    如果在秀山小径遇雨，因为树荫浓密，这无声无息的雨丝风片，好似在半空就消失了，不用担心湿了衣裳。如果是急雨，从树梢洒了下来，沾衣欲湿，可是，处处有楼台亭阁供人躲避，你完全不必着急，可以“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每当风风雨雨，烟水迷离之际，山上的建筑被烟笼雾绕，“雾失楼台”，给人一种“山色有无中”的幻觉。古人往往见云雨而生愁，而我们却在云雨中感受到祖国大自然的另一种美的风姿。

    欣赏秀山的雨景，远近相宜，近山与远水浑然结为一体，淡烟疏雨，在山峰碧树间造成一种“间隔”，朦朦胧胧，变幻多姿，更是耐人寻味。清凉台高悬巨匾“湖山烟雨”，正是此景此情的极好概括，雨中登秀山，吟赏烟霞，更需深味这一幅永远画不尽的水墨山水画。

    我在退休后，爬山的时间多了，几乎天天都要在山路上遇到络绎不绝的游人，其中不少的都是到南山寺、大土地庙和龙马槽挑取泉水的人。他们的热情和执着引起我的关注和思考。这些优哉游哉行走在山路上的男女老少，其中不少是忙碌的上班族，或是退休职工，还有下岗工人，城市居民，他们手提肩挑，挎几个塑料桶或饮料瓶，无论雨雪风霜，晨昏阴晴，总是一路说说笑笑上山去，高高兴兴挑着泉水下山来。如果久旱不雨，泉水枯减，龙头水细如麻线，甚至一点一滴渗下来，要接满一桶水至少二三十分钟。可他们总是秩序井然，不性急，不怨天尤人，不把水桶伸进水潭打水，总是让水桶整齐地排着队，一个跟着一个，接满一桶，换上一桶。打水的人呢，则在水潭边上或石上独坐静息沉思，或三五成群谈天说地，等到伙伴们都汲完了水，又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往山下健步走去了，见了熟人总是笑逐颜开点头致意。

    他们自觉不自觉地加入到小城风景中来了，走得那样悠然自得，健步如飞。简朴和拮据不但没有减少他们对生活的热爱，反而促使他们去发现和寻求人生的情趣。秀山泉水，不是只供少数文人士大夫吟诗作对的图景，它已变成了与老百姓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朋友。山水不但“有可行者，有可望者，有可游者，有可居者”，而且还“有可用者”。

    只有心灵单纯的人才会到远山林中汲取清泉。这是一种自然与人情融为一体的美。秀山为有这些汲泉的人而更加生意盎然、韵味无限。远山汲泉不愧是通海独有的一道浸润着自然、生活与人情的美的风景。

    有一年暑假，我特地邀约退休的姐姐、哥哥、妹妹来玉溪、通海一游。当我领着他们首次踏上秀山丛林幽径，观赏那茂密扶疏的古木长藤时，他们都被这幽深雅致的山色迷住了。仔细一想，老人们本来就爱静爱山，而且又是一座近在咫尺的憩园，他们怎么能不倍感欣慰呢。

    “吞海量高那计酒，看山诗涌即裁诗”，我早已没有酒量，但面对秀山，总难抑制自己稚拙翻涌的诗情。因为秀山本身就是一座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