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深冬,武陵源山石嵯峨,色彩斑斓,景致十分宜人,我正指导学生在这里写生实习。
12月12日,天气和往常一样晴朗,师生二十多人赶早携带画具,一长溜踏清霜行进在金鞭溪的小路上,目的地是溪流中段的紫草潭景点。到紫草潭席地而坐,背靠溪桥,面对树影流泉摆开画具。师生分散在潭边各处的平地、高磴和大小卧石上对景作业。
上午十点多钟,阳光洒满山川,师生正专注涂写溪桥路石的画面时,从景区“水绕四门”方向来了一些游客,其中有一位身材魁梧穿浅色大衣的老者,还有一位戴眼镜文质彬彬的老妇人,他们已经过了潭边的石板桥朝我们的写生地点走来。看到两位老人有点面熟,记忆起了曾从新闻媒体中获得过的印象,是习仲勋同志偕夫人到了湘西。我招呼学生不要散乱走动,认真作业,表示对前辈及游客们的尊重与欢迎。说话间,这行客人已陆续来到我们中间,观景看画,交相评论,幽静美丽的紫草潭畔顿时活跃起来。
我的写生画面——《金鞭溪紫草潭即景》已快完成。习老在一位年轻人的陪同下,正准备就路旁的一块长条形的大卧石上小憩。这时,我突然想到难得在这样的环境中不期而遇国家领导人,应趁机会请老首长给我们师生讲几句话、题字留念,也没顾及老人家的辛苦,便冒失地拿着速写本跑到他的面前蹲下,表示问候并拘谨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习老被我这唐突的行为给逗乐了,说:“写什么好呢?你强人所难了。”我听老人家说话很像西北人的口音,就问:“您是陕西人吧?”
习老反问着回答:“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昆明空军部队当过几年兵,有陕西籍的战友共过事,您的口音听得出来。”刚开始我还很谨慎,旁边的年轻人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老人家说话风趣和蔼,我也就自然放松了。
老人家还询问了我们学校师生的生活和工作情况,我都做了回答。我感觉自己的举止有点太随便,也怕劳累了老人家的休息,便祝安告歉回原地画画去了。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以后,习老站起来径直走到写生地,对着我招手说:“老师,你来,我给你写几个字作纪念吧!”我惊喜又忙不迭地放下画笔,起身上前递上速写本和笔。习老昂首将面前的群山巡视一眼后,便在我画有风景的速写旁稳健而流畅地写上了“习仲勋 一九八七年十二月十二日”。写的同时,他好像是想起了烽火年代的一段历史,自言自语道:“啊,今天是‘双十二’!”写毕后又问我:
“你姓什么?”
“我姓曾,曾国藩的曾。”
“是曾国藩的后代吗?你和他同宗吧?”
“寻祖溯源也许是。”我模棱两可地回答。
“曾国藩的书看过没有?”
“看过一些,懂得不多。”
这时,紫草潭畔的人早已聚拢来了,将我们围在红砂石岩的高墩上,看着这一老一少、一大一小的人物像旧识新期的忘年朋友在对话,学生无拘无束地拥护在老人家的身旁;习老夫人也挤在人中间看着这群山野学子,脸上流露出和悦慈祥的笑容。
习老讲完后,与夫人观看了师生的写生画作,还兴致勃勃地给予评点。习老指着我还摊在地上的画说:“老师的画画得好,你已经是画家了!”习老夫人对美术似有过研究,看着我的紫草潭写生画说:“曾老师,你的色彩画得不错。有机会到北京,欢迎来家里做客!”并与我握手言别。这时,原始静谧的紫草潭景区,沉浸在一派诗情画意、欢声笑语、热烈祥和的气氛之中。
写生回学校后,我将紫草潭幸会的一沓照片寄去北京。老人家看到后记忆犹新,也颇为高兴,随即指示秘书徐联升同志回信一封。信中末尾写道:
习仲勋同志希望你们像见到他时那样,生气勃勃地写生作画,为祖国的美术事业培养出更多的人才,为四化建设做出贡献。
向全校师生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