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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4年03月30日 星期日

    绘路南极

    李忠翔 《 光明日报 》( 2014年03月30日   11 版)
    梦幻南极(中国画) 李忠翔
    中国南极科考长城站图书室藏书票 李忠翔作于1986年

        2013年岁末,甲午马年将临,我在汉代瓦当拓片中发现一幅马形图案,并有“马甲天下”的篆字题款,这给我以启发,令我想到从近些年来周游世界后所绘的画中,选择与七大洲有关的十三幅小品,印制“逍遥游——李忠翔画世界”的台历,作为马年礼物馈赠亲友并致祝福。

        在翻阅世界之旅的速写、画作过程中,回想起自1987年第一次跨出国门,至今二十六年来诸多往事。我已在七大洲的岸泽、四大洋的沙滩、地球三级的冰雪上留下行踪。虽已绕地球数圈,去过几十个国家和地区,能让我刻骨铭心难以忘怀的唯有南极。正如94岁的美国老人安德鲁去过南极后所说:“如果南极是音乐,那它一定是莫扎特;是艺术,那它一定是米开朗其罗;是文学,那它一定是莎士比亚,而且,一定是比这些都更伟大的存在。”

        南极,这个人类最后涉足之地,地球上最难接近的地方,是一片没有人类文明史的最后净土。对它,我有着一段长久渴望朝觐的情结。早在半个多世纪前,我曾为美国画家洛克威尔·肯特所画的极地风光、冰山、大海作品所吸引,也为美国作家赫尔曼·麦尔维尔的长篇巨著《白鲸》中,对捕鲸者们与大自然搏击的惊心动魄描写所震撼。1986年,我曾有缘为中国南极科考长城站图书室,创作了一些版画藏书票带去南极,并收到中国第二次南极科考队副队长郭琨先生签名、盖有科考纪念章、回馈于我的藏书票。我曾先后去到地球南端的非洲好望角(距南极3600公里),澳洲塔斯马尼亚卡马兰东南角(距南极2500公里)和新西兰南岛西角(距南极2000公里),在这三个海角,隔着苍茫大洋遥望南极,心里默默念想着:何时能够踏上对面那块遥远的大陆?

        终于在2012年初的《中国国家地理》杂志上,看到“中国国家地理号将于2012年12月首航南极”的消息。我即提出申请。可能因我已是72岁的老人,之前他们所组织的中国赴南极人员中最大年龄为68岁,对是否接纳我,有所顾虑。我向他们说,我的身体状况很好,已去过五大洲、二进西藏并穿越喜马拉雅,2012年2月刚从新西兰库克冰山回来,4月份又去到九寨黄龙4300米雪山高处……我终于被接纳,成为此行181人中年岁第一的“老大”。

        2012年11月25日从香港出发,途经法国巴黎、巴西里约热内卢、伊瓜苏瀑布、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空中飞行30多小时,去到地球最南端的城市——“文明的尽头”之都乌斯怀亚。这里过去是流放罪犯的充军之地,如今成为探险者们实现南极梦想的起点。乌斯怀亚街头壁画所绘的企鹅们,高举着箭头标牌,上面写着:南极1000公里、莫斯科15996公里、马德里12300公里、阿拉斯加17848公里。12月1日傍晚,登上法国2011年5月下水的、万吨超级豪华巨轮“南冠(奥斯卓)号。”

        当晚8时起航,向着白色大陆进发。穿越号称“魔鬼海峡”的德雷克海峡,在咆哮西风带的猛吹之下,颠簸强烈,很多船友晕船,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我则没有任何难过的反应。尽管“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我仍喜欢站在甲板船舷眺望。无边的波涛翻起层层浪花,蓝天里飘着几丝白云,偶有不知从何处飞来的海鸟,掠过无垠的长空。我企盼着不期而至的冰山和白色的大陆突然出现。终于在12月3日凌晨5时,第一座晶莹剔透的冰山被我看见,那一刻的激动与惊喜,无法用语言形容。多年梦想的圣地,实实在在呈现在面前,那种冰清玉洁的纯净大美,让我如痴如醉。相机的连拍过不了瘾,忙用速写记录下这瞬即流逝的奇景。

        12月份的南极正值白昼,白天黑夜交替难辨。因为时差,常弄不清此时是昨天、今日或是明朝,极地无东西南北的方向可指,按地图所标习惯,在南极我们是倒站着的,手机在茫茫大海中信号全无,网络经常中断,远方那个我们熟悉的喧嚣世界,一下变得与己无关,使人陷入时空的混沌与迷幻之中。然而,一种无羁无绊的淡定与超脱心境却油然而至。眼前不断漂浮而来的翡翠般冰山,光影色彩幻化无穷的雪峰,起伏交错如抽象构成的冰川,挂着浅月的玫瑰色夜空,数以万计拥在一起,憨态可掬、啾啾鸣叫的企鹅,纷至沓来。让我几天几夜激动得无法入眠,夜以继日顶着刺骨寒风,伫立在船舷甲板上,画画拍照,沉浸在“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的亢奋中。

        在邮轮的安排下,有航海专家、自然学专家的陪同,乘坐橡皮冲锋艇,穿梭重重冰山之间,登岛踩冰踏雪而上,与企鹅、海豹、信天翁等南极精灵亲密接近。先后登上尼克港、天堂湾、拉美尔水道、培雷诺岛、洛克雷港、古佛维尔岛、奇幻岛等沙滩雪原。在洛克港邮局购得有企鹅形象的明信片,盖上地球最南端邮政的企鹅图形邮戳,给至爱亲朋寄上遥远的问候。更有那科考队员,从海里捞起数百万年前、沉积海中通明透亮、纯净无比的“黑冰”,将其捣碎放进香槟,数百万年的时空,瞬间便融化、相逢在小小的酒杯。我们欢呼,为大自然放歌,为生命喝彩,我们举杯!我们碰杯!一口将这数百万年的滋味一饮而尽。波涛汨汨,美酒醇迷,恍惚中我似坠入另一个时空:星球的诞生,生命的源起,地壳的漂移……我,不过是这无涯宇宙中,偶获生命的一粒尘灰,在苍穹中漂泊。人生也罢、事业也罢,都不过是天涯孤旅中一闪即逝的过程。面对南极这美轮美奂的净土,完美无瑕的人间天堂,犹如深深吸吮进一泓流向心灵荒漠的甘泉,一股荡涤胸中尘浊的春风。正所谓感悟生命,洗尽铅华。世界之旅,南极远行,使我与“功利”渐行渐远,更深层地体悟古人“澄怀味道”“聊以自娱”境界的真谛。乐山乐水也罢,笔戏清玩也罢,不过都是生命的某种愉悦。

        当我从南极远行归来,友人问及:下一目标何地?我唯有仰望蓝天,答以王维诗句:“但去莫复问,白云天尽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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