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角落

    在最黑暗的地方，那些角落，没有灯。

    闪着渴望的，是疲惫的眼睛。在灯火灿烂的地方，他们努力寻找着几张与自己无关的旧报，一些被别人消费过的空箱，一个残留着些许奢侈的瓶子。

    蚂蚁般在收获的土地上去寻找几粒散失的米，他们在这个城市遗失的废品中，寻找自己的幸福。

    一支烟，也是自己的浓缩。在淡淡的燃烧中，成为看不见的灰烬。归家的明天，是遥远的。现在，躺在散发着怪味的车子上，他们蜷缩成车上的废品，被沉沉的夜色回收。

    在灯火阑珊的地方，那些角度，没有亮度。

    几间废弃的工棚，几段很少有人走进的通道，或者一片荒园，把麻木了一天的自尊，伸展一下。

    在昏暗的灯下，残缺不全的身体，就像在沧桑中行走的总也无法完美的日子。在包装得完美的城市，他们隐去自己的梦想。曾经破碎的心，只能在这个时候修补一下。

    在最低矮的地方，那些角落，没有高度。

    透风的门窗，滴雨的屋顶，一种裂痕的伤疤，在城市的躯体上隐隐作痛。

    灿烂的灯火，照不亮这些街道。孩子在小小的饭桌上演算着遥远的梦想。老人们在门口的破椅上摇晃着残缺的日子，那些吱吱呀呀的声音，很像无休无止的唠叨，动不动破窗而入，让新婚的男女惊出冷汗。

    在灯火辉煌的地方，那些角落，正在燃烧。

    熄灭的，是田野的原色，是山泉的韵动，是炊烟的飞翔。剩下的已经不多。青春在苦涩的烟卷里正成为一片片虚无的灰烬，弹落着。尊严醉了，比摇晃的灯光更加迷离。找不到回归的路，那些抹着城市底色的笑，正成为另类的脸谱。

    在最庄严的地方，那些角落，正在狂热。

    最高的楼正在沙盘上崛起，成为城市新的标记。跳过旧城区的灰色地带，新城的轮廓色彩斑斓，被描上越来越多的线条。

    那些拥堵的路，那些像螺丝般到处用力的农民工，没有课桌的孩子，还没有在城市的沙盘打上标记吗？

    产业王国来了。商业帝国来了。高端会所来了。华丽的广场来了。它们摇动的旗帜，在飘，在飘。那么多目光在这些旗帜上陷落着，找不到城市的方向。

    一滴墨汁，在纸上洇出的图案，是城市的斑点吗？

    一片碎布，在衣衫上点缀出的造型，是城市的赘余吗？

    一朵浮云，在天空划出的痕迹，是城市的创伤吗？

    角落。角落。角落。这些城市的碎片，还在繁华中散落着，破碎成另一种疼痛。我们这些在温暖的屋子里，享受着阳光的人们，别忘了还有角落的存在。

    （作者为河南省鹤壁市作协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