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鞅,时人尊称其赵孟,因谥号简,史书便以赵简子相称。在《赵氏孤儿》中,那个险些丧命的男孩赵武,就是赵鞅的祖父。半个多世纪后,年轻的赵鞅继承父志登上政坛。他革故鼎新,倡行法治,选贤任能,扩亩薄税,终于使赵氏东山再起。
赵鞅是个有远大抱负和政治远见的人,他深知,“绝江海者托于船,致远道者托于乘,欲霸王者托于贤”。天下可为一人拥有,却非一人能治理。因此,他始终把知人善任放在首位,求贤若渴,礼贤下士,不拘一格,唯才是举。
赵鞅有门客千人,以至于就连日常饮食供应都很紧张。这在养士之风盛行的春秋战国,也许不足为奇。让人称奇的是他别具慧眼,敢用怪才,善用奇才,最扎眼的莫过于以下两件事。
一件事是力排众议纳阳虎。阳虎不过是季孙氏的一个家臣,既无显赫家世,又无雄厚资本,却能摆平鲁国三大贵族,以陪臣身份执掌鲁国国政。他本想在政坛上大干一番,结果搞砸了,无奈一路奔逃,来投赵鞅。这个貌似孔子并开罪过孔子的汉子,正史评价贬多于褒,至多也是五五开,所谓“治国之奇才、乱国之诡才”。
赵鞅的左右都把阳虎视为“恐怖分子”,看成“定时炸弹”,以为万万不可收留。赵鞅很欣赏阳虎的政治才能,不仅顶住压力接纳了他,还让他当上了二把手(首辅)。远在鲁国的孔子得知这件事,不无忧虑地叹道:“赵氏其世有乱乎?”
赵鞅之所以敢用阳虎,是因为他有信心和能力让顽石变成柱石。韩非子评价说,赵鞅“遂执术而御之。阳虎不敢为非,以善事简主,兴主之强,几至于霸也。”也正如欧阳修所言,“夫用人之术,任之必专,信之必笃。然后能尽其材而可共成事。”
另一件事是不问来路用杨因。有个叫杨因的人,到赵鞅那里求职。自我介绍说:“我住在乡间时,有三次被邻居赶走;我侍奉君主时,曾五次挂冠而去;听说国君很喜欢读书人,所以特地前来求见。”
听了禀报,正在用膳的赵鞅急忙撂下碗筷,跪地挺身准备出迎。左右劝谏说,三次被逐,说明他群众基础太差;五次辞官,说明他对国君不忠;现在您看中的这个人,已经有八次不良记录了。赵鞅说,这你们就不懂了。貌美的女子,会被丑妇所嫉妒;德高的君子,易被乱世所疏远;正直的行为,难免恶人所憎恨。于是,便以大礼迎接杨因,并拜他为相。自此而后,国家治理得果然很好。
赵鞅只是听了臣子对杨因自述的转报,便认为杨因人才难得,就迫不及待地要纳入彀中,似乎也太轻率了。常人看来,杨因这样的人,不是无赖也是刺头,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会留他、用他?而在赵鞅看来,这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情景,有点像“赌石”。那粗砺的璞中究竟有无上乘美玉,外行人是看不出来的,更不敢贸然鉴定,而赵鞅却一见如故地看透了。这其中,“知人”与“被知”信息必须对称,而且是互相感应的。就是说,双方都要有一双慧眼,互相看准才行。那个行事怪异的杨因,正是因为摸准了赵鞅的脾气,才敢于如此放肆地前往应聘。倘若不是遇到赵鞅这样的主子,吃闭门羹是小事,被打一顿轰出去也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