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去世41年;但这一刻,他又分明是一位“在场者”。他的厚厚的手稿,堆满了一个硕大的纸箱,就放在会议桌的尽头。
历经半个多世纪的坎坷,中国现代文学著名诗人、教育家穆木天晚年翻译手稿奇迹般保存下来。1月14日,在北京师范大学励耘报告厅,北师大文学院院长张健将这批珍贵手稿如数移交到穆木天后人手中。
穆木天于1921年与郭沫若等人发起“创造社”。他的诗集《旅心》被认为是中国象征主义诗歌的先驱。他在翻译、教育、文学评论方面也作出了重要贡献。作为早期象征诗派的代表人物,他的《旅心》、《流亡者之歌》、《新的旅途》等诗歌至今仍广泛流传。他通晓法语、日语、俄语等多国语言,一生共翻译的文学作品近120种,包括王尔德、巴尔扎克、雨果、普希金等名家名篇,他翻译了《欧也妮·葛朗台》、《高老头》最早的汉译本。1926年于东京帝国大学毕业后,他先后执教于多所大学,1952年,调至北京师范大学,担任外国文学教研室主任。他开设外国文学史课程,还筹建、创建了儿童文学学科;他既在本科执教,又负责培养进修员、研究生;他一边教学,一边研究,他创立的文学史、作家、作品三者结合突出作品重点讲解的教学体系,至今仍为我国许多高等学校所采纳。
1957年以后,穆木天又翻译了苏联外国文学研究领域大量资料。那时的穆木天,“在高血压、严重胃病和1200度近视的状况下,弓着背、窝着腰、鼻尖碰着书页或稿纸,在那里看着写着思考着……”他的女儿穆立立说。这个说法在穆木天的学生关婉福那里得到了印证,“老师高度近视,他看书就是‘闻书’,闻完又趴在那儿继续写……”关婉福比划着。
现在,这些成果就在我们面前:两个年轻的小伙子抬起来都极为吃力。密密麻麻的工整的小楷,写在红格或绿格稿纸上。后来者大略核查,共13类、118种、3000多页。绝大部分手稿的第一页,留下了上世纪60年代的红色印章痕迹,这是当年北师大中文系资料整理的标记。手稿大部分用钢笔书写,一部分用蘸水钢笔书写,少数毛笔书写,很多地方都有修改的痕迹。他特别强调或者认真思考的地方大多用红墨水加下划线标出,而翻译或撰写过程中的修改一般用蓝色墨水标注,偶尔也能在字里行间发现铅笔划痕。这些手稿没有署名,人们是通过笔迹,认出了穆木天的手稿。其内容大部分来自苏联的“外国文学研究”,从印度古代史到当代文学,从古希腊到当代西方文学,还有朝鲜、日本文学,几乎涵盖整个东西方文学史。研究俄罗斯文学的教授李正荣在简单翻检时,就已“越整理越觉得珍贵”……
何乃英、陈惇、关婉福几位教授回忆起关于恩师的细节:先生操着浓重的口音,每次都告诉学生,书店又来了什么新书,赶快去买。
此时正是春节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学校已经放假,走廊里空空荡荡。众多白发苍苍的老人,特意赶来见证这个时刻。这批手稿重新“醒来”,将为更多的人所认识、研究。陈惇据此手稿编辑的图书,也将于年内出版。
“勤劳的思想家们呀!你们永不要怕风浪去航海去罢,去找那由宝贵的封腊封着的一切的宝藏罢,纯金是会浮出来的,它的光荣是确定了的。”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副院长姚建彬援引穆木天翻译的法国诗人维尼的诗句,他认为:“对于我们后来者而言,穆先生的手稿何尝不是一种宝藏?那里面埋藏着的纯金,不正等待着勤劳的人去发掘、淘洗么?”
(本报记者 付小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