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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洪波 陈峰
构建中国自主知识体系已成为当下中国知识界最具战略意义的学术工程。各大高校、科研机构正在争先恐后、紧锣密鼓地围绕这一任务进行谋划、部署。构建自主知识体系需要三重支撑：对马克思主义精髓的把握、对外来优秀理论的消化吸收、对本土传统的创造性转化。究竟如何发挥中国历史文化在构建中国自主知识体系方面的作用呢？2025年8月9日，在碧海蓝天的威海举办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中国自主知识体系构建工程启动仪式暨学术研讨会”，可谓开辟了一条草径。
此次会议，来自政治学、管理学、法学、经济学、中医学、人类学、社会学、民俗学、心理学、伦理学、中国哲学、中国文学、中国史学、宗教学、军事学等15个学科领域的专家学者汇集一堂。如何激活传统文化在各领域知识建构中的巨大作用，是本次会议的核心关切。不同于当前学界多数以二级学科、三级学科为单位举办的学术会议，这是一次少见的跨界互动的会议。会前，有的专家不无疑虑，这么多学科的学者如何进行对话，能找到共同话题吗？ 同时，与会学者也满怀期待。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如果这次会议能将自己带入一个未知的地带，邂逅新奇与惊喜，岂非学术生涯中的一桩乐事？ 幸运的是，这次会议没有令人失望，这次学术上的探险，取得了超出预期的收获。
一、儒学社会科学化奏序章
传统文化包罗万象，浩瀚无边，选择一个主攻方向、一个突破点非常必要，关系到整个工程的成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中国自主知识体系构建工程”首席专家、山东大学王学典教授在发言中指出，现在的工程名称，与其说是工作题目，不如说是未来的愿景。我们当下工作的突破口，是儒家思想特别是儒家社会的社会科学化诠释。两千年来儒家对社会的渗透、改造，每个毛孔、每个细胞都包含了儒家的基因。可以把两千年来的中国社会称为儒家社会。所以我们要围绕儒家来做。这项工作必须引入社会科学的范畴、路数，突破人文的路数，在社会科学的视野下重新诠释儒家的思想，挖掘儒学在和当今社会的联系。他呼吁把对儒家的思想史研究扩展为对儒家社会的全面考察。总之是要用社会科学的手术刀，解剖儒家社会的肌体。这可谓自主体系构建的大手笔、大动作。这一主张引起与会者的共鸣。
此次会议召开前，各位专家学者都做了充分准备，根据自己所在学科提炼出一个核心概念作为构建自主体系的抓手，初步形成了各学科自主体系构建方案。比如南京审计大学杨春雷教授的“道义关怀与中国经济学自主知识体系的构建”，中央民族大学麻国庆教授的“以家为本与中国人类学自主知识体系的构建”，“生活儒学”的代表人物、山东大学黄玉顺教授的“忧乐圆融与中国哲学自主知识体系的构建”，陈坚教授的“和而不同与中国宗教学自主知识体系的构建”，山东大学王震教授的“止戈为武与中国军事学自主体系的构建”，山东大学陈峰教授的“通变致用与中国历史学自主知识体系的构建”等等。这些初步探索可能只是抛砖引玉，有待学界的检验，但学者们的态度都是认真的、真诚的。
在政治学研究中，对中国文化有着长时间、近距离接触，事实上已经不能算“老外”的加拿大学者贝淡宁教授多年前就提出了“贤能政治”的理论。这一理论主要涉及选拔高层领导的制度问题。高层领导的选拔方式首先取决于国家的规模，巨大规模的国家不能用选举来选领导，贤能政治是最合理、最可行的。贤能政治主要是儒家的理想，墨子也有尚贤的主张。它注重领导干部的经验、能力、素质。“贤能政治”已经成为中国政治学领域一个最具自主性质的概念，甚至被认为是一个构建自主知识体系的杰出范例。2017至2022年，贝淡宁教授曾担任山东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院长，这一经历无疑为他理解中国更广泛的政治体系提供了一个独特视角。
现场参会的唯一一位女性学者、北京师范大学柴荣教授用“崇德尚礼”来总括中国传统法学思想。她认为，自古以来形成的在世界法制史上非常独树一帜的中华法系，积淀了深厚的法律文化。只有传承中华优秀文化，立足我们的实际，才能真正构建自主知识体系，而不是西方近代以来产生的表面化的概念式的法学知识体系。中国传统法学思想的核心可以归纳为崇德尚礼，以民本德治仁爱为根本立国经世。具体包括三个方面：第一是以德为先的官制，第二在法律上保护弱势群体，第三是重和谐和重教化的多元纠纷解决方式。由此以崇德尚礼思想为主，构建形成法治文明。
民俗学尽管研究的素材、面对的对象都是土生土长的，但中国原本没有民俗这个概念，是日本人翻译了这个概念。目前民俗研究的概念方法主要来自社会学人类学。山东大学《民俗研究》主编王加华教授找到了“化民成俗”的概念。他一直以为民俗不是一个学科，而是一个领域，因为民俗涉及面太宽，民俗即生活，生活即民俗。事实上传统中国更多把风俗作为一种国家社会治理的方式和手段。为了达到化名成俗的目的，所以才移风易俗。他认为建立民俗学自主知识体系应当回归民俗的原初涵义和本来指向。
中国人类学的奠基人费孝通先生高度重视家庭。麻国庆教授承其衣钵，认为家庭是构建中国人类学自主知识体系的的核心。关于中国伦理学自主知识体系的建构，武汉大学李勇教授认为品德、民本、义务、天下四个概念是区别中国伦理学传统和近现代西方伦理学传统的重要的概念资源。
有着军旅经历的山东大学王震教授关于中国军事学自主体系的构想已经较为成熟。他提出要构建一个从传统兵学文化出发，聚焦当今国家、团体和个人面临一系列竞争、博弈、对抗风险的处置理念和应对方式的学术体系。中华兵学文化承载着“忘战必危”的忧患意识、“共赴国难”的家国情怀、“以战止战”的和平理想、“谋定后动”的战争智慧、“协和万邦”的天下格局。传统兵学中“贵柔守中”的辩证思维、“因利制权”的应变智慧、“上兵伐谋”的超越性战略视野，对现代战争构建跨域一体的全域联合筹划机制，破解“武力至上”路径依赖以及颠覆性技术的伦理困境，有着重要启示。“止戈为武”内蕴的“慎战”“善邻”“贵和”理念，与全球安全倡议“共同、综合、可持续”原则深度契合。中华文化的古老智慧，在信息化战争的背景下焕发出新的光芒。
在会议现场，王震教授铿锵有力、激情澎湃的讲述，让听者也感到振奋，相信中国军事学自主知识体系的构建稳操胜券，中国强军梦想必定实现。
不同专家的发言构成了儒学社会科学化多声部的合奏。在场的听众切实感受到，这是一场名副其实的学术讨论会。与当下许多会议沦为学术表演、学术走秀不同，这次会议是满满的干货，没有水分，没有泡沫。大家关注的都是严肃的学术问题，都力图将问题的研究推向深入，实现真正的学术创新。
二、时代呼唤中国自主知识体系的“在场”
构建中国自主知识体系，不但是国家战略，也是学术界知识界的内在需求，是中国学术界的一次自我觉醒。此次参会的专家在学言学，各抒己见，从不同层面、不同角度阐述了当下中国学界构建自主知识体系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王学典教授指出，中国自主知识体系的构建，基于一个宏大背景，即本土化与西方化、传统与现代之间长达一个世纪的失衡。目前的最大困境是，西方知识体系虽然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包含了很多普遍性原理，但它所提供的政治经济模型，无法解释中国的崛起、中国的发展、中国的经验。比如，根据西方的政治经济模型，只有产权清晰才能建立市场经济。而中国市场经济恰是在产权模糊的情况下发展起来的。民营经济、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原则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建立。但产权模糊并没有影响中国发展市场经济。另外，以往认为现代化只有在西方宪政框架下才能实现，中国恰是在现有的体制之下、在西方宪政之外实现了现代化。可见，西方提供的政治经济模型无法透彻解释中国的发展、中国的奇迹。我们必须修正已有的模型或建立新的模型。
贝淡宁教授的发言对此做了呼应，他谈到，目前许多西方的政治学者是在一种近乎教条的框架中考察中国的政治制度，用西方的标准衡量中国政治的进退。但完全用西方的语言和概念很难表达中国在选拔干部等政治制度方面发生的变化。干部选拔的方式与国家的规模有关系，与国家的主流政治文化有关系，也与一个国家的历史和国情有关系。他认为中国政治学应当形成自己的语言和概念。贝教授虽然是一位纯正外国人，但他的讲述中流露出对中国文化一种特殊的偏爱。
长期从事宗教学主要是佛学研究的山东大学陈坚教授认为，不论是自然科学还是人文学科、社会科学，建立中国自主知识体系，都是中国学术的最高目标。在人文科学中有普遍价值，但没有“普世知识”。我们必须要有自己的知识体系，这个知识体系一定是自主的。现在宗教界不讲自主知识体系，而是讲宗教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宗教学、宗教与社会主义相适应，其实本质上是一回事。
中医学最典型地代表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特征。中医文化深深渗透到整个中国传统文化中，包括整体观念，辨证论治的思想。而中医学的现状又典型体现了中西文化碰撞中传统文化的境遇。山东中医药大学原副校长王振国教授不无痛心地说，目前的中医学知识体系基本上是一百年来在西学影响下重构的一个体系。随着西方医学进入中国，中医学一直是其框架之下被改造，符合西医学理的，就认为是精华，不符合的就被认为是糟粕予以淘汰，中医的很多东西都被淘汰掉了。
在人事管理领域有着丰富的理论和实践经验的、中国人事科学研究院原院长余兴安教授提出了中国自主知识体系发展的三重境界说。第一是照搬。体系是西式的，知识是西式的。自清末民国一直到现在，很多学科领域还是如此。但在西式体系中也掺入了一些我们的自主的知识。第二是自主性。制度机制是西式的，进入到具体学科以后体系是我们的，但大架构还是西式。最终完全变成我们的体系、我们的知识。第三期发展是要创造一种普遍性的知识体系。西方人从他们的文明出发，构建了一个知识架构，现在这个文明体系由于科技的变革，社会结构的变化正面临挑战。将来第三期发展是要从中华文明出发去构建一个普遍性的知识架构。当今的管理学就是西方的管理学，基本是工业化时期所产生的，它的基本架构是与工厂经济高度适应的。互联网时代到来以后，整个的社会经济结构、生产方式都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已经走出了过去工厂制时代的结构体系。他认为今天的管理学必须进行大调整、大变革。
三、构建中国自主知识体系路在何方？
尽管与会专家来自人文社科不同学科，但在构建中国自主知识体系的必要性、重要性上基本达成共识。而且，大家对山东大学在构建中国自主知识体系、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两创”方面能有这样的大战略、大手笔、大动作表示钦佩，对王学典教授挂帅领衔这项工程充满信心和期待。那么，今后的工作应当如何开展？ 方法和路径何在？ 这成为大家讨论的一个焦点问题。
其中以王学典教授的概括最为系统。他提出构建中国自主知识体系的三条途径或者说三大支柱：把西方移植过来的社会科学本土化、中国本土固有知识体系的当代社会科学化、中国经验的理论化。第一是对五四之后特别是20世纪80年代从西方移植的社会科学进行本土化改造。建构中国自主知识体系不是在西方知识体系之外另搞一套。当中国的经验事实与西方的理论模型之间发生碰撞或难以兼容时，必须修正模型。修正模型的过程，就是把西方移植的知识体系进行本土化、中国化改造的过程，就是中国自主知识体系形成的过程。第二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当代社会科学化。中国本土固有的知识体系，必须经过现代化的改造。所谓中国文化的现代化，就是当代社会科学化。中国本土固有知识与西方不同，要把这个特殊性讲出来、讲清楚是要害所在。历史上的中国社会是个“非驴非马”的社会，中国社会的运行蕴藏着很多秘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得到完全解释。第三是对中国式现代化经验进行大规模地理论化、抽象化、概念化。中国式现代化积累了丰富的案例，无穷的材料，海量的内容。从这些中国经验中抽绎升华出中国理论、中国原理、中国法则，是当下理论界面临的重大任务。
王学典教授的认识，是突破了学科界限从宏观全局着眼的。其他学者主要从某一学科的视角进行具体观察和思考。山东省社会科学院李善峰研究员认为，社会学自主知识体系，是从学科内部建立一种基于中国本土的整体性知识，改变西方对社会学话语的垄断。主要思路是从创建本土概念入手，从自身的社会和历史中找到一种符合社会科学规范的理论和方法，进行经验性的观察和研究，建立起一个解释和说明的知识体系。同时避免那种西方社会学存在的只见社会不见人的倾向，在社会结构在所有的方面把人的因素加入进去。中国传统的仁义为基础的社会伦理，如何转成一种亲亲尊尊的社会行为规则，再转变成宗法型的社会制度和政治秩序，将这三个环节勾连起来，也是自主知识体系建设的一个重要方面。
如何构建既具有特色、又具有学术吸引力和普遍性的中国伦理学自主知识体系呢？ 李勇教授认为，必须妥善处理中国伦理传统和现代伦理传统之间的张力，要与现代的价值观念进行互动，吸收现代价值观念的优点，克服其缺点。秉持多元主义的方法是行之有效的。多元主义承认存在不止一个客观的、普遍的论断，存在多种伦理体系，但这些伦理体系可能是一种普遍的伦理体系不同的表现形式，或者说揭示了一个普遍的伦理体系的不同面向。他还指出，强调伦理生活的目的，不仅仅是单纯维护个体的权利、个体的自由，更应当突出强调德性的重要性，共同体的重要性。在这种伦理生活规则中，角色和义务与自主的地位是一样的，甚至更重要，不是以个体的无条件的形式化的自主或自由为唯一规则。李教授的见解颇为深刻，令与会者赞叹不已。
至于建立基于中国固有文明的管理学体系，余兴安教授指出三种模式。第一是西式体系注入中华文化。主要还是采用西方人所设定的管理架构，包括计划、组织、控制、领导、激励等。第二是修齐治平的内圣外王的路径。内圣外王实际上就是做管理，逻辑起点是自我管理，修身就是自我管理，王就是当领导、管理者。第三是以儒家的基本精神进行构建。儒家学说的基本精神是仁义礼智信。这五点可以作为管理学体系的框架。中国的管理思想有两个重要的认识来源，第一是我们过去的制度建构。《通典》《通考》《会要》等等都是讲制度建构，不是讲思想。还有一个是古代大量的政论、策论、奏呈，其中谈管理思想更多。他认为仅仅看孔子、孟子、董仲舒、朱熹、陆九渊、王阳明等思想家的著作是不够的。
以往对自主知识体系的讨论多着眼于学科建设，属于学科性学术。而山东大学陈峰教授强调问题性学术与学科性学术的统一、结合。问题性学术是以问题为中心的研究，学科性学术是以学科建设为中心的研究，今天大多数人从事的属于学科性学术，学科性学术产生的偏向就是精致的专业主义，这造成了学科之间的壁垒，学术与现实与时代的脱节。他主张今后应该在问题性学术上多下功夫。
由以上讨论可以发现，充分发掘利用中国传统学术资源来进行自主知识体系的建构大概是一种普遍认可的思路。但是具体操作起来可能面临不少问题和困难，存在一些可能的陷阱，比如中西观念的磨合问题、古今价值的冲突问题等等。
中西文学知识体系的对接即是一大难题。《文心雕龙》研究的资深专家、山东大学戚良德教授指出：我们目前文学领域实际上有两个知识体系，一是中国古代文学的知识体系，一是五四运动之后形成的中国现当代文学的知识体系。中国古代的文是文章，研究文章的学问才叫文学。《文心雕龙》就蕴藏着一个完整的中国文学知识体系，一个彻头彻尾的自主知识体系。但今天用《文心雕龙》、中国古代文论的话语来构建一个自己的文学知识体系，可能存在两个问题：第一，它不适用于、不能解释当下的文学创作。因为我们当下的文学是以西方的文学知识来创作的。第二，今天的文艺学、文学已经有知识体系，是西方的或者是以西方为中心的，其中加入了一小部分中国文论的话语，比如讲艺术形象，会用到刘勰的意象概念，但理论核心是西方的，谈不上自主知识体系。文以载道是古代文学的一个重要命题，但现代文学理论、文艺学恰恰反对文以载道的做法。
北京师范大学许燕教授认为，中国的一些心理学思想，就像一颗颗散落的珍珠，没有一根线把它串联起来。西方心理学之所以能够发展起来，是因为它一开始就进行了理论建构。儒家的性善论等一些东西，一直是心理学讨论的一些问题，和西方的思想都是对应的。我们怎样区分西方体系与人类共同的知识体系？ 其实很多情况下我们采用的不完全是西方体系，而是所有心理学工作者共同建构的知识体系。再者，对于人类共同的心理特征与中国人崇尚的心理特征，是两者都重视，还是只强调中国人特有的？ 若不仔细斟酌，就可能走向极端和偏颇。
会议最后，王学典教授的总结发言中提出一个更高的目标，即在致力于构建自主知识体系的同时应当有创造一种普遍主义的知识体系的抱负和雄心。他说，西方的知识体系是一种基于西方文明的知识体系，是大工业兴起时代的知识体系，是一个机器范式的知识体系。比如分科治学，代表的就是一种机器范式，是与严格的社会分工密切联系在一起的。但现在不是分工而是融合的问题了，植根于建立在大工业时代、建立在分工的基础之上的知识体系，在今天其合理性应该受到质疑。时代呼唤一种新的知识范式。中国学者有责任提供一种基于中华文明的知识体系，像西方的知识体系一样向全世界传播，进而重构人类知识体系。
会议在王学典教授的总结发言中圆满落幕。一整天的会议涉及15个学科领域，信息量巨大，而且是各种异质的信息相互冲撞。对每位与会者来说，不啻一场头脑风暴，一种极限体验。但大家都意识到这次会议的不同寻常，它将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两创”打开一个新的空间，或将成为构建中国自主知识体系之路上的一个重要节点而载入学术史册。它不仅是一次思想的碰撞，更是一个伟大时代的见证，一次文化自信的宣言。
会议结束时夜色已经降临，会议室窗外海天辽阔，沙滩上聚满了欢腾的人群。专家学者们都意犹未尽：这只是一个起点，期待下一次的相聚相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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