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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康慨
西班牙巴塞罗那足球俱乐部上周宣布，因财力匮乏，无法与三十四岁的队长利昂内尔·梅西重新签约。
自十三岁从阿根廷的罗萨里奥来到巴塞罗那，梅西六获金球奖，成为史上最佳球员和球会的象征。因此，这一消息震动了整个足球界。
很多人在问，世界上最富有的球会何以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英国作家和《金融时报》记者西蒙·库珀（Simon Kuper）将于明天（8月12日）出版一部巴塞罗那的队史，在历数球会功业的同时，也总结了它近几年来的疾速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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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岁的库珀写有多本足球史著。《巴萨：世界最伟大足球俱乐部的内幕》（Barça: The Inside Story of the World’s Greatest Football Club）是他多年观察和采访的结晶。
2019年，他开始写这本书时，只是为了向读者说明巴塞罗那是怎样达成伟大的，万没有想到，要以它的衰落作为终章。
在大流行开始前，巴塞罗那成为了所有运动项目里唯一一家年收入超过十亿美元的俱乐部。如今它负债十四亿美元，而且大部分是短期债务。
西班牙联赛阻止它继续支出不属于自己的钱。即使梅西已同意工资减半，也远不能使球队薪水总额回落到联赛规定的上限以下。
2020年的大流行不过是最后一击。实际上，巴塞罗那的直线下坠在几年前就开始了。
祸首是俱乐部前主席巴托梅乌，一个不懂足球业务的机场廊桥商人。导火索则是2017年，巴黎圣日尔曼队付出创纪录的二亿二千万欧元，强行从巴塞罗那买走了队内前锋内马尔。
那年夏天，所有卖家都等着狠宰巴萨一刀。因为人人都知道，巴托梅乌手握大笔现金，急于买人，以掩盖他失去内马尔的败绩。
有经纪人推荐了十八岁的法国前锋姆巴佩和十七岁的挪威前锋哈兰，但均遭拒绝。现在这两个人是世界足坛最炙手可热的前锋。
巴塞罗那看中了另一个法国球员——普鲁士多特蒙德俱乐部的奥斯曼·登贝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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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马尔离开三个星期后，巴托梅乌带人来到蒙特卡洛，与德国卖家谈判。行前，他们打定主意，最多只付八千万欧元。一旦对方要价多出这个数，他们马上走人。
可是一进谈判的房间，他们就吃了一惊。德国人说自己要赶飞机，没时间谈了，随即开出了两倍的卖价。
作为足球生意场上的新丁，巴托梅乌轻易屈服了。他掏出一亿四千七百万欧元，买下了登贝莱。
不到半年，巴塞罗那又向英
格兰的利物浦俱乐部支付了一亿六千万欧元，得到了巴西中场科蒂尼奥。利物浦用这笔钱购买了荷兰后卫范戴克和巴西守门员阿利松，实力大增，转而在冠军联赛中淘汰了巴塞罗那，最终夺取了欧洲冠军。反观巴萨，用内马尔转会费换来的科蒂尼奥和登贝莱，在球场上的表现始
终没有达到及格的水准。
2019年，巴塞罗那又拿出七千五百万欧元，从荷兰埃阿斯俱乐部购买了年轻的中场弗伦基·德容。知道内情的经纪人哈桑·切廷卡亚告诉库珀，巴萨的出价几乎是埃阿斯期望值的两倍。
在转会市场上，卖家都知道巴塞罗那人傻钱多，因此开价时无不狮子大开口。但他们将很快发现，地主家也没有多少余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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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夏初，内马尔私信梅西，说他想离开巴黎。梅西看到了修复俱乐部错误的机会，于是回复：“我们需要你赢得欧冠联赛。”他通知了巴托梅乌，又报料给媒
体，向俱乐部施加压力。
但巴萨这时已经看不上二十七岁、容易受伤、又贪玩的内马尔了。他们也很难拿出钱来，满足巴黎两亿欧元的要价。不过，管理层对外仍假装追求内马尔，以便最后能告诉梅西：“对不起，我们想尽了办法，但没能得到他。”转过头来，他们却用一亿二千万
欧元，从马德里运动俱乐部签下了二十八岁的法国前锋安托万·格里茨曼，创下了二十五岁以上球员转会费的世界纪录。
梅西认为自己受到了管理层的欺骗。而格里茨曼来到巴塞罗那后，始终未能达到原有的水平，常常坐在替补席上。
运动队拿到卖出他的巨款，得以补强实力，又接收了被巴萨扫地出门的乌拉圭前锋苏亚雷斯，一举夺得了上个赛季的西班牙联赛冠军。
在巴托梅乌的领导下，巴塞罗那还做了不止一笔无理或可疑的交易。他们通过换购，从意大利青年队买进了标价六千万欧元、年已三十岁的皮亚尼奇，很有可能只是为了制造账面上的赢利，以使管理层不用自掏腰包，填补球会的亏
损。皮亚尼奇拿着超高的薪水，却鲜有比赛的机会。
巴塞罗那还花七百万欧元，附加有条件的三百万欧元，从巴西帕尔梅拉斯俱乐部的预备队买入了十七岁的马特乌斯·费尔南德斯。这桩遮遮掩掩、匪夷所思的交易从未得到令人信服的解释。在出租给小球会，只踢了三场比赛后，费尔南德斯回到巴萨，得到了一件所有人都不要、代表新冠（Covid-19）的十九号球衫。上个赛季，这位“巴西幽灵”只在一队上场了十七分钟。
另一个例子，也可以看出巴塞罗那做生意时的混乱。
2020年1月，北京国安俱乐部的法国-刚果前锋巴坎布接到经纪人的电话，说巴萨要他，顶替受伤的苏亚雷斯。巴坎布放下电话，就跳上了经香港前往巴塞罗那的飞机。经历了四个小时兴奋不已的航程，当飞机在香港降落，手机信号恢复时，巴坎布才发现，巴萨已经改变了想法，买下了另一位频繁更换俱乐部的球员——丹麦前锋布拉思韦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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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014年到2019年，巴塞罗那总共在转会市场上花费了十亿欧元，超出其他任何一家足球俱乐部的转会支出。内马尔出走后，巴托梅乌开始提高球员的解约费，并不断加薪，以吓阻竞争对手，防止内马尔事件的重演。但另一方面，高薪也使无用的球员不愿离开，让买家望而却步。
克鲁伊夫和梅西赋予了巴塞罗那梦幻般的光环，也给有幸走入坎普诺球场的年轻球员带来了无形的压力。这种巴萨特有的焦虑感在某种程度上影响着他们的发挥，也是许多有才华的球员无法在巴萨取得成功的心理原因。
1986年，加里·利内克从英格兰的埃弗顿俱乐部转会巴塞罗
那。他对库珀回忆，“我下飞机那一刻，有好几百个摄影师和记者。我是和（威尔士前锋）马克·休斯一起去的。我们刚签完合同，他们就说，‘咱们今天就去球场练练，给大伙介绍一下你俩，’我们想，行啊，有谁来看呢？ 也许三十人，也许四十人？ 可那儿大概有六万人，只是为了给新球员鼓鼓劲，看你练练球。”
利内克经受住了考验，在为巴萨效力的三年里，他打入了四十二个进球。但休斯失败了。他很可能属于那种到了坎普诺，就因为紧张而“死掉”的球员。
正因如此，巴塞罗那往往会在转会市场上遇到一个奇怪的障碍：冒牌货综合征——许多球员觉得自己对巴萨来说还不够好。经常有经纪人告诉持币前来的巴萨官员：“不，不，不，我们还没准备好。”
德容从小就是巴萨球迷。巴塞罗那展开追求时，他心里非常复杂，担心自己进不了一队。相比之下，接受曼城或巴黎的报价似乎更为现实。他彻夜难眠，因为这可能是他职业生涯中要做的最重大的决定，最后他才下定决心，冒这个险，加入巴萨，而不是用余生来思考，他当年能否在那儿取得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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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梅西的离去，巴萨和足球史上的一个时代结束了。
然而，即使不用再支付世界最佳球员的高薪，巴塞罗那仍然很难走出目前的困境。失去梅西还将大大减损巴萨对球迷和赞助商的吸引力。
西蒙·库珀担心，到头来，巴萨可能不得不卖掉那些最珍贵的年轻球员，如十八岁的佩德里和二十四岁的德容。竞争对手是无情的。
“我有时感到，”库珀说，“我在写一本关于公元400年罗马的书，野蛮人那个时候已经在大门里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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