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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逾九百页的《菲利普·罗思正传》(PhilipRoth:TheBiog⁃raphy)上周由诺顿公司出版。作者布莱克·贝利(BlakeBailey)是罗思(右图)去世前亲自择定的人选,并得到了他充分而全面的合作。因此,这本书可以说是他的官方传记。
回到2012年,贝利为传记一事首次采访罗思。大作家告诉贝利,他只有一年可活,一年后,他将死于充血性心力衰竭,“我差不多能帮你一年,然后我就不碍你的事了”。
话虽如此,罗思奋力求生,想尽一切办法,用严格的自律来延续余生,结果一举多活了六年,也多帮了贝利六年。
罗思去世于2018年5月。又过了三年,传记才问世。
传主已逝,但他活着时,最怕人家写出一本死人传。
他要求贝利把他写活。“我不想让你给我恢复名誉。”罗思说,“让我有趣就行。”
从美国评论界的反应来看,贝利做到了。这是一本太真实、太有趣,也太危险的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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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3月19日,罗思生于新泽西州纽瓦克的一个犹太人家庭,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在芝加哥大学就读期间开始文学生涯。那个时候,他说他的雄心很简单,无非文房二宝:“白天行文,晚上行房。”贝利所用的结构大致遵循了同样的原则,文事与房事交替,拖着这本庞大的力比多传记滚滚前行。一直写到老罗思七十多岁,还在用过度的奢侈填平年龄的鸿沟。为了追求二十九岁的布丽吉特(化名),他带这姑娘去最时髦的店里购物,一条性感小黑裙就花了老爷子
一万块人民币。
更多的细节我们就不复述了。反正,大明星芭芭拉·斯特赖桑德(史翠珊)当年的公开评论——如果见到《波特诺伊的怨诉》的作者,她是绝对不会跟他
握手的——毫无疑问是大大地客气了。在英美文艺界今天高亢的喊杀声中,一些报章已经担心,《正传》中关于罗思如何看待妇女的记述,可能会激起进步文化界对他更强烈的谴责,并最终将他的作品逐出公共领域——文学界和大学课堂对他不评、不议,甚至不提,直到他萎缩成文学史上短短的一节——厌女症的标本,供批判用。
至于罗思本人,在一轮又一轮的批判声浪中,也许早就开始破罐子破摔了。“女权主义成了新的正义。”他在私人笔记中写道。“我已选择用自己的恶习而不是美德来搞艺术。”他在另一个场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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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思去世时,声誉尚属完好。再晚两年就不一定了。
2018年5月初,他突发心律失常,叫来救护车,载他去了医院,医生们在他血管里的众多支架中发现了两处阻塞,于是又做了一次血管成形术。医生说他很快就能回家,但他的肾脏开始衰竭,出现了充血性心衰的晚期症状,非常难受。他受不了了,决定放弃战斗。
临终前四十八小时,在纽约长老会医院的心脏监护病区,大约三十位朋友来到罗思床前探望,有些是“非常非常老的朋友”,包括《纽约客》的作家朱迪思·瑟曼,以及罗思最好的朋友、历史学家肖恩·威伦茨——他一直陪床在侧,差不到守到罗思咽气——还有他交往过的“大批老女友”。
“很搞笑的是,别人都认为菲利普有厌女症,说他讨厌女人,”贝利当时告诉《以色列时报》,“可是一下子来了那么多过去的女朋友,真的,简直每个年龄段的都有。这么说吧,如果你临死前,能叫来五个、六个或七个老女友,那你一定干得不赖,不然你还能怎么想?”
女友多能成为厌女症的免疫力证明吗?我们很怀疑。
2018年5月22日,罗思在纽约曼哈顿去世,享寿八十五岁。
除了花花绿绿的爱情生活和两场灾难性的婚姻,《菲利普·罗思正传》还重点记述了他从中下层犹太社会脱颖而出、通过现实主义、闹剧、超小说和美国三部曲获得文学盛名的历程,述及家长式的控制欲、与东欧作家的交往、与犹太人群体的交恶,以及与索尔·贝洛、约翰·厄普代克、威廉·斯蒂伦的竞争性友谊。
这本书贝利写得又全又好,很多地方也颇为深刻,只是相形之下,在普通读者看来,这些文事也许终究不是那么特别有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