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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21年06月17日 星期四

    在大厂实习

    《 文摘报 》( 2021年06月17日   08 版)

        2018届毕业生双向选择洽谈会举办,众多应届毕业生被吸引而来。

        又一次,程佳被关在宿舍门外。

        不到半年,她已经十几次“晚归”,每次都不得不叫醒不耐烦的宿管阿姨。临近毕业,她不是出去聚餐,或者唱歌到忘记时间,而是从一家互联网公司实习下班后,能赶上的只剩末班地铁——这条北京运营到最晚的地铁线路之一,到达学校附近车站的时间接近零点。

        从大二暑假开始,程佳就几乎没有中断过实习,她投出过上百份简历。眼下这家“互联网大厂”是她的第六家实习单位,为了这次机会,她经历了3轮面试。现在,再坚持一个月实习就要结束。如果顺利,这将是她简历上最具分量的一笔。

        这段经历甚至会影响她的求职。对正在准备求职的大学生来说,如果把学历看作一个“不可变量”,那么实习就可能是弹性最大、最重要的“变量”,甚至可以成为在就业市场上逆袭的“硬通货”。

        实习越重要,高“含金量”实习岗位的进入门槛越高。如今,“985”“211”高校已经不再意味着万能门票,“一周到岗4天”“抗压能力强”“有相关实习经历”逐渐成为标配。

        程佳庆幸自己觉醒得足够早:就业激烈竞争的起点不是毕业招聘,而是实习。

        程佳的第一份实习

        上大学前,程佳期待大学的课余生活“有听不完的讲座、参加不完的社团活动,没课的早上可以睡到自然醒”。但这些最终很少发生,相反,“这届毕业生比较难”之类的文章总是出现在她手机上,尽管她清楚,这大多是制造出来的焦虑。

        决定开始实习,是因为她“觉得必须做些什么,让自己心安”。

        她的第一份实习是在一家老牌国营出版社,算是专业对口。她负责维护更新出版社的官方微信,每天推送一篇稿子就是全部的工作内容。

        办公室里的老师大多是父母辈。“与其说他们是我的‘老师’,不如说他们更像我的‘叔叔阿姨’。”程佳笑着说。

        比起工作,老师们似乎更关心她的生活问题,“谈恋爱了吗?”“以后打不打算留在北京?”虽然也有问题会让程佳觉得尴尬,但她从未怀疑过对方的真诚与善意。

        她说在这段实习里,自己几乎没有感受过压力,老师们每天下午5点准时下班,中午有午休时间。她经常看到,下午2点到4点,有些老师会到楼下打太极拳。

        在很多方面,程佳的第一段实习都称得上顺利、舒心。但是两个半月后,她选择了离开。她确信,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工作,“虽然轻松,但是太没劲,一点也不热血”。

        从这一点看,中南大学的屈然显然更“幸运”。因为朋友推荐,她第一份“正经实习”就进入了当下最“热血”的行业之一——互联网,2019年,大三的她成为大厂的一名人力资源实习生。

        屈然的朝圣之旅

        对一个来自中部城市,自嘲是“非著名985高校”的大学生来说,到某大厂的北京总部实习,就像一场朝圣之旅,从进门的那一刻,屈然就开始打量公司的每一处细节。

        她发现,自己刷到的那些“大厂实习日志”并没有夸张。超大体量的建筑下,人群像蚂蚁一样从自动门里进进出出。再走近一些,可以看到每个人都挂着工牌,楼下的吸烟区围着一群身穿商务套装的男男女女,正在聊天或者刷手机。

        报到时,大楼入口太多,她在外面绕了几圈,差点迷路,结果赶上了上班高峰。通勤班车陆续开进园区,刹车泵的放气声此起彼伏。建筑内部,除了一部“高管电梯”,其余12部电梯前,很多人戴着耳机,端着咖啡,排起长队。在轿厢里,她闻到了浓烈的香水和发胶气味。

        虽然来之前她想象过很多场景,但感官冲击带来的震撼久未平息,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对她说:“欢迎来到精英社会。”

        几个小时后,这种感觉迅速崩塌。

        她领到的具体工作是转发邮件。上岗第一天,一连数个小时,她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挪动光标点击转发键。

        “这种无聊的,毫无技术含量的工作,你不仅要做,而且还永远做不到头。”屈然苦笑,这与她想象中“热血”“好玩”的互联网,相去甚远。

        可即便是这样的工作,一起实习的小伙伴们也“争抢着”去做。她所在的工作组一共有60多人,其中有20多个实习生。因为工位紧张,有人把电脑放椅子上,自己坐在马扎上办公,“一坐就是一整天”。

        很多人“工作”太忙,只能挤出午休时间偷偷做学校的事。大家比着加班,上午挤高峰地铁也要尽量早到,晚上一定要熬到领导走。

        一开始,她不太理解,小伙伴们为什么那么努力。后来她逐渐明白,“他们在意的是领导如何评价他们,而不是在这里学到了多少东西。”

        “他们有些是为了转正,有些是迫于领导的压力。”屈然感叹。她后来了解到,这个工作组最终没有一个人转正。

        和屈然的想法类似,程佳结束出版社的实习后,互联网也成了她急切想要体验的行业。

        “当时就觉得可以用一个创意撬动整个世界,可以改变很多事情。”程佳回忆她对互联网公司最初的印象,“里面都是年轻人,很自由、有朝气,每天都在一起头脑风暴,薪水也很高。”

        临近毕业,得益于之前“刷出”的几段实习经历,她成功拿到一家互联网公司的运营实习生岗位。那时她以为,这将是她学生时代的一场压轴大戏。

        总体看来,戏是演砸了。她在的小组一共5个人,6个月内,她的直属领导换了3任,产品换了4个,技术跑了两个,“最后干活的只剩下我和一个外包大哥”。

        陶桃感到的差异

        陶桃的学业计划也被疫情打乱。她在一所美国常青藤高校,念计算机相关专业。疫情期间,她不得不回到国内,在国内找实习。

        有时,她会感到明显差异。到国内互联网大厂面试时,面试官喜欢问“有没有做过项目,有没有实习经历”。她参加过硅谷科技公司的实习生面试,面试官更关心的是“你的创新精神,你如何跟团队合作,以及你的实习规划等”。

        “他们不会在意你快速上手的能力有多强,反而会把你当做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白来看待。”陶桃总结,“国内的互联网公司,恨不得要求你一来就要什么都会。”

        她的一个同学,成功应聘了国内一家互联网大厂的实习生,“上午入职,下午就开始接需求”。领导曾多次提示,公司每天付薪水,不是让实习生来学习的。

        刘圆圆承认自己也喜欢能“快速上手”的实习生,她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一个业务负责人,另一个长期身份是“实习生导师”。

        “我觉得‘快速上手’能力可能有两层含义,一是他来了直接就能干活,二是他来了能很快适应。”她解释,“团队确实需要能直接接手一些事情的(实习生),但他再能干,能比得上一个两三年的熟手吗?”

        这些年,她见过很多“前慢后快”的实习生,他们前期上手慢,但是在慢慢调试、学习后,忽然在某个节点,开始爆发能量。

        “如果不给他们窗口期证明自己,可能就废掉了。”刘圆圆说,“我更看重这种‘快速上手能力’,是能尽快找到状态,而不是尽快做出成果。”

        陶桃了解到,国外的公司一般都有更加成熟的实习生制度。导师是一对一的,实习时间也是根据假期设置,比如暑期实习,通常是12周,刚好是个完整的暑假。如果表现好,可能会被直接转正,如果在大二,公司也会发出明年继续实习的邀请。

        “你会觉得自己虽然是实习生,但是是被尊重的。”陶桃说。

        在一家“大厂”实习时,刘楠也曾感受过这种“尊重”。入职不久,领导就告诉她,部门只有一个转正名额,“我看好你,那个名额就是你的”。

        后来她得知,一起实习的小伙伴,几乎每个人都得到过类似的暗示或者许诺,“我们像牛一样干活儿”。

        “不仅要自己干得好,还要说别人干得不好,可能还要防备着别人比你干得好。”她翻出一个白眼,“哼”了一声。

        实习临近结束,领导忽然宣布,转正名额经过调整,没了。

        毕业招聘时,程佳想回老家,一座南方沿海城市。她投了家乡的房地产公司和教育培训机构,但都因为没有相关实习经历被拒绝。

        最后,她入职了北京的一家知名互联网公司。她猜测,是实习经历帮了她。

        (《中国青年报》5.26 杨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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