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克里斯·阿纳德
人人都想要成为一个庞大集体中受重视的成员,然而在当下的美国,大部分地区的人们都无法实现这一点,因为这个国家只懂得经济层面的价值。在这个世界,一切都是为了获得“证书”,主要是通过教育获得文凭。这种现状支撑着一个据说能够让任何人走上巅峰的所谓的精英制度。
这条路本应该对所有人开放,然而,它的入口严格限流,每年只有少数人有机会走上这条路。这需要信息(如何申请,在哪里申请)和资源(经济和文化层面的),而除非出生在正确的社区,拥有正确的家庭背景,否则没人能得到这种资源。
精英教育制度的初衷是好的,它希望改变那些根据肤色、性取向和性别而对人进行奴役、贬低、限制和区分的不公现象。然而,为了纠正公然的排斥,我们却创造了另一种排斥制度,这种制度狭隘地把成功与学历和收入等同起来。这种制度自诩为一种能让任何人成功的精英管理制度。它暗含的意思是,那些没有选择这条路的人,那些不能在千军万马中挤上独木桥的人,是失败者,没能出人头地是因为你很差劲。
这种制度仍然对少数族裔不利,使他们从一出生就遭到排斥。对他们而言,拒绝、挫折和屈辱已是家常便饭。长期以来,他们一直要被迫接受自己低人一等的残酷现实。他们想要获得教育和体面的工作,过上有意义的生活,比登天还难。然后,他们失败了,没能命中极低的成功率,就会被告知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错。他们错在懒惰、愚蠢,或者未能达到外界的某种其他要求。当他们因为处处碰壁而选择了最容易的那条路时,他们却被说成道德软弱、目无法律或者愚蠢。
人们对屈辱的反应各不相同,但最常见的应对方式是在任何可能的地方寻找尊严,即使是不被现实认可的地方。这意味着努力寻找一个重视他们的社群或活动。对底层人而言,那意味着一个不需要证书的地方。
毒品是一种选择。酒吧、吸毒窝点、可卡因毒品站提供的群体不在乎你的过去、你的失败或者你的肤色。只要你加入其中,打一针或者吞下药丸。这是一种不计后果的选择,但是当你的选项寥寥无几时,你只能不管不顾。
许多教会也能提供这种感受,这个群体几乎没有准入障碍,唯一的要求是你要渴望改变,渴望过不同的生活,渴望接受一套关于如何度过此生以及对他人有何期待的规则。它们还为你在更宏大的世界提供了一个位置。此时此地,你可能不受重视,但是上帝在乎你,来世会有人在乎你。
在故乡生活不需要任何证书。这是一种无法被衡量的意义。家庭不需要证书,生一个孩子能赋予你意义和即刻的骄傲,以及一种角色,尤其是对母亲而言,她们会在抚育后代的过程中找到自己的价值。
还有其他不需要证书的地方,它们受到更多的污名化却能吸引任何足够失意的人。种族身份是其中之一,它提供的集体不需要任何证书,出生即是成员。在种族身份中寻找骄傲很容易,却也十分危险,因为它只需要你对族群的自豪感,以及仇恨的能力。
在底层,你会感到人人都在走下坡路,这种环境是“指责政治”的温床。而人们采取的全部行动,只是扔出几个“教生圈”,为少数人提供一条生路,这条路也因此显得更有吸引力。让外界看到这些“救生圈”通过维权行动不公平地落到了少数族裔手里,反而让事情更容易解决。维权行动是应对漫长的结构性种族主义的短期良方,然而如果所有人——黑人、白人、西班牙裔人——都在衰落,它就显得不太公平了。如果它的目标是从一块日益缩小的蛋糕中获取更大的份额,而不是从一块日益增大的蛋糕中获得更大的份额,那么它注定激化仇恨。
(《美国底层》湖南文艺出版社2021年出版 许楠/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