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进文风大家谈】
文章也像其他事物一样,有着形式和内容两个方面,它们的匹配关系是检验文风好坏的重要指标。
孔子在他的那个时代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论语》中记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如果两者之间没有协调一致,内容厚重而形式简单,就会显得草率粗疏;相反,言之无物而形式上望之俨然、叠床架屋,就会流于浮华。单纯突出任何一方都不好,只有两者相得益彰、文质彬彬,才能体现如君子一样的风采气象。
客观地讲,前一种情况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不管是人类语言的初创时期,还是孩童作文之始,言不达意,表达跟不上的情况是正常的。人类社会的进步,学生求学,都体现了对语言表情达意掌控能力的不断提高。
后一种情况则有些复杂,有不自觉与自觉之分:所谓不自觉,就是语言文字上追求过了头,一如孩子学大人想早点成熟,这是成长过程中偶然出现的偏差,通过及时的教育是可以校正的。所谓自觉,就不一样了,这种情况完全是以文为美,唯形式是求。清代桐城派的文章思想整体来看是值得肯定的:义理、考据、辞章,文和质都兼顾到了。但这并不代表该派中每个成员都坚守,如吴汝纶就主张:“与其伤洁,毋宁失真。”显然在形式的追求上达到了极致,甚至不惜以丧失内容的真实为代价。
这种不好的文风像一种顽疾,在不同时期时不时地会表现出来。具有普遍性的就是长而空,所谓“米不够,水来凑”。这样一来又会显得唬不住人,于是只好借用一些似是而非的术语概念来装潢门面。篇幅冗长与故作艰深,像一对孪生兄弟。
古人认为,语言文章的简明通俗是一种大智慧,是人品、话品中的一种高品格,并且是美学追求中的高境界。《易经》中申明:“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易知则有亲,易从则有功;有亲则可久,有功则可大,可久则贤人之德,可大则贤人之业。”姚鼐《与王铁夫书》中说:“文章之境,莫佳于平淡,措语遣意,有若自然生成者。”
为文的简明通俗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它首先要有一颗为听众读者着想的心,换位思考,才能赢得言语对象的依赖。再有,要对语言有相当的掌控力,不要以为通俗就是流俗、简明就是简单,用最有限的言语将其重要内容进行有效的传递输出,这种功夫不是随便就可以做到的。还需要知道的是,人民群众的语言最为生动丰富,要赢得他们的认可和喜欢,获得美的效果,这需要终生去追求。
(作者:崔应贤,系河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中国文章学研究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