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防城港看海

  去防城港，奔赴一场山海之约，带给我意外的惊喜。

  广西防城港三面临海，背靠十万大山，像一只伸入大海的手掌。触摸海、了解海、亲近海，防城港无疑是最好的选择。防城港市的海岸线长538公里，像一条缓缓挥舞的绸带。

  我在一个湿漉漉的夜晚来到这里。城市已经安静下来，偶尔有鸟儿传来一两声鸣叫，使得夜晚更加清幽。我躺在床上，想到三面都是大海，觉得好像躺在了船上，但这船一点儿也不颠簸。

  在防城港市区，一眼望到的不是海，而是树。在防城港的大街小巷，最多的是榕树，像所有的南方植物一样枝叶繁茂，一根根“苍老”的榕须深扎大地，仿佛宣告自己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最有特点的是椰子树，它仿佛是我国南方壮丽风光的代表，每次一看到椰子树，就明白到南方了。最漂亮的是凤凰木，它们是树，却和花争奇斗艳，一片片鲜艳的红色花朵，像孔雀开屏一样骄傲。在这里，我还看到了绿意盎然的蒲葵。小时候在乡下，老人们夏天经常用芭蕉扇，当时以为是芭蕉树的叶子做的，后来才知道是用蒲葵的叶子做的。

  防城港拥有中国首个GEF（全球环境基金）红树林国际示范区，红树林面积达2016.3公顷。红树林里生活着可爱的招潮蟹、弹涂鱼，这里也是白鹭的天堂。红树林这种对自然环境和空气质量要求极度苛刻的植物，不断净化着防城港的海水和空气。

  在这座城市，还能看到许多古朴、自然的风景。

  簕山古渔村位于企沙半岛东南面，传说远古时期这里因鹿多而得名鹿山。相传，鹿山有一棵簕笛竹，簕笛竹的花、叶、根都可治病。然而，由于人们过度采摘，簕笛竹死了，为纪念这棵植物，便把鹿山改为簕山。由“鹿”而“簕”，包含着先民们一种朴素的生态理念。

  到簕山古渔村时，已经落了潮，一处广阔的海滩出现在我们面前。大海变得十分遥远，一些搁浅的小船安静地停在沙滩上，等待下一次海浪的召唤。据说涨潮时，海湾常有海豚出没，每年夏至前后，还会出现天文大潮景象，届时会举办一年一度的“潮起簕山·与浪共舞”观潮节，许多游客都会前来观潮。

  虽然无缘目睹大潮奇观，安静的海滩却吸引着在喧嚣中生活的我们，何况海滩上礁石林立、千奇百怪，也是一道风景。踏上这片海滩，我想起了陈子昂的“念天地之悠悠”。礁石和沙滩上不时出现小水洼，指头肚大的螃蟹看见人走过来，匆忙躲进石头缝里，叫不出名字的小鱼却还怡然自得地游来游去。

  一位老妇人正在礁石上挖牡蛎，手中的锥子一撬、一挖，一块完整的牡蛎便落在手中，熟练得就像庖丁解牛。明末清初，簕山古渔村的村民为了防范海盗，按照八卦形状修建防御建筑，现在还保留着东门岗楼。村内四条街巷，青砖古墙，曲折回旋，内分生路、死路，现存围墙还可辨认。村中还有一座大古宅厅堂，苔迹斑斑，大门口两个石头门墩像北京昆明湖边的石舫一样，默默诉说着历史沧桑。

  每年夏天，全国各地的许多海滩如煮饺子一样游人众多。防城港的金滩、白浪滩、怪石滩却很清幽。

  金滩位于万尾岛南端，有十几公里长的海岸线，沙滩平缓，像一床柔软的棉被缓缓铺入海中。快要下雨了，黑云压海，大块的云朵快速飘移，形成千奇百怪的形状，好像也在赶海。云层挡住太阳，海变得冷峻起来，但挡不住当地的京族渔民正在热火朝天地拉大网。拉大网，是京族渔民浅海捕鱼的一种常见形式，金滩因为坡缓、滩平、最适宜拉大网。拉大网需三四十人，由有经验的网头驾艇撒下大网，其他人分两组一起慢慢往岸上拉。

  现在，拉一次大网通常能捕好几百斤鱼虾。渔民们刚刚把网拖了上来，活蹦乱跳的鱼虾中，最多的是金鲳鱼，身体扁扁的，鳍条呈金黄色，个头不大，味道却极其鲜美。我们中午就在岛上的渔民餐厅用餐，金鲳鱼用油煎之后，更加金黄灿烂，入口酥脆香甜，大家赞不绝口。

  万尾岛的一侧是木麻黄树防护林，木麻黄树原产于澳大利亚和太平洋群岛，因为耐干旱、抗风固沙、抗沙埋和耐盐碱等特点，引入我国后大受欢迎，成了海岸防风固沙优先选择的树种。

  万尾岛是京族人聚居的地方。京族是中国唯一的海洋民族，世代以捕鱼为生。

  京族博物馆就在万尾岛，集中展示京族文化。我们刚才见的拉大网，就是京族文化的一个代表，在博物馆里有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最让我感兴趣的是高跷捕虾。

  每年正月十五元宵节，踩高跷是我的家乡最受欢迎的节目之一，村里精干的汉子们化装成古戏曲中的各种人物，在高跷上插科打诨，技术高的还可以翻跟头、奔跑。几年前，我在晋南稷山县还看到了高跷走兽，这是一种团队合作表演。二人足踩高跷同演骑兽状，兽型多取自《封神演义》，在鼓乐声中列阵行进，十分恢宏壮观。

  万尾岛浅海一带，小鱼小虾一般生活在一米多深的海域，滩涂较多，踩在高跷上，可以避免身体陷进去，还可以提高虾网便于捕获。但在平地上踩高跷已属不易，在海洋中踩高跷，还要作业，难上加难。

  京族人踩在高跷上，迎着朝霞，撒下一张张网，也撒下一张张希望，他们将生活变成了艺术。

  白浪滩的沙子是黑色的，沙质细软，因含钛矿而白中泛黑。这里的沙滩像簕山古渔村的海滩和万尾岛的金滩一样，甚是平缓，最低潮位时，沙滩长达6公里，宽近3公里。坐在沙滩上，一排排壮观的白浪滚滚而来。游泳累了，在沙滩上挖一个坑，躺进去，很容易就放松下来。听着浪涛进入梦乡，醒来之后，皮肤细嫩爽滑，免费完成了一次天然美白，再跳进海水里，仿佛开动了人生的第二次马达。

  怪石滩却大不一样，这里主要不是供人游泳，而是为拍照而生的。每次出门旅游，不留下一两张美照总是遗憾，怪石滩能帮你完成这个心愿。怪石滩属海蚀地貌，礁石呈褐红色，比起簕山古渔村的礁石，更加巍峨壮观，一片连着一片，层层叠叠，高耸入云。大量户外爱好者自驾到这里，寻找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领略惊涛拍岸的壮观。一对对情侣来到这里，拍下天高、海蓝、石奇的婚纱照，见证自己海枯石烂的爱情。

  防城港不仅是一座海滨城市，还是一座沿边城市，与越南接壤。来这里旅游的越南人络绎不绝，在东兴口岸风情街，卖的几乎都是越南特色物产，芒果、榴莲、开心果、香烟、药膏、红木，足不出国，就可完成一次跨国购物。

  东兴口岸是中国唯一与越南海陆相连的国家一类口岸，每年进出口货物近100万吨，出入境人数达300万人次以上。一些勤劳的边民们，为了赶时间，晚上铺块纸片，睡在口岸旁边。他们在做着梦，做着富裕起来的梦。

  （作者：杨遥，系山西省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