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光明日报】
“《光明日报》是我最喜爱的报纸。”父亲生前曾这样说。
从1956年父亲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光明日报》开始,这份情缘持续至今。于我父亲、于我们一家,《光明日报》如同一位友人,始终温暖地陪伴在我们身边。
1956年,父亲在母校厦门大学数学系任资料室管理员。在华罗庚先生推荐下,他参加了当年中国数学会在北京举行的第一次全国数学论文宣读大会,并宣读了他的关于“他利”问题的论文。同年8月28日,《光明日报》3版刊登中国数学会撰写的文章《从数学会全国论文宣读大会看今日中国的数学》,文章说:“这次论文宣读大会的特色之一,是论文作者中,青年占了很大的比重。如数论方面的王元(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陈景润(厦门大学)、尹文霖(北京大学)……”
能与当时中国数学界优秀的青年学者一同出现在《光明日报》的报道中,这对当时23岁的父亲来说是很大鼓舞。父亲一向专注工作,身外事皆不太在意。但对这篇报道,他却始终记在心里。
时间进入20世纪70年代后期,光明日报对我父亲越加关注,相关的报道也多了起来。1977年10月2日,他与吴文俊先生、杨乐先生、张广厚先生等在颐和园游园联欢的照片刊登在报纸上。如今,这几位先生都已谢世,而这张照片也成为我们后辈心中一份珍贵的记忆。同年10月4日,《光明日报》在头版刊登《数学家陈景润》一文,介绍了我父亲的科研故事;10月14日,在2版刊登《学科学 爱科学 用科学——记著名数学家陈景润与小学生的一次亲切会面》,并配发他和孩子们在一起的照片;11月2日,刊发了《艰苦探索攀高峰——记陈景润刻苦钻研数学的事迹》,很多我父亲的事迹都是在这篇文章里首次披露的。当年,这些文章忠实地记录了我父亲的工作和生活。如今再读,仍然觉得非常温暖。
1978年,徐迟先生撰写的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发表在《人民文学》第一期。同年2月16日,《光明日报》全文转载。一时之间,洛阳纸贵,邮局旁购买《光明日报》的人络绎不绝。那天,我父亲正好从天津出差返回北京,看到大家都在邮局排队,一问方知是为了买《光明日报》,看《哥德巴赫猜想》。他连声对陪同他出差的中国科学院数学所五学科研究室党支部书记李尚杰说:“这样宣传我不好,不好。”但回到中关村,路过海淀黄庄邮局时,他还是忍不住买了一份《光明日报》,花了4分钱。他说:“我从来就没买过报纸,今天也买份看看。”
1978年2月19日,《光明日报》刊登了作家舒风的文章《可敬的革命气节》,文中写道:陈景润“在科学面前,尊重事实,立场鲜明,敢于为科学而献身”。
在《光明日报》上,类似的文章发表了很多,这些文章,真正说到了知识分子的心坎里。父亲曾表示,他深深知道,这体现的是党中央对中国千千万万知识分子的爱护与支持!
1978年5月12日,父亲像往常一样,拎着暖水壶一早到中国科学院数学所图书馆工作,照例先翻看《光明日报》(编者注:其时报纸投递不便捷,陈景润看的是11日报纸)。他一眼就看到头版刊登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从来只是浏览新闻的他,将报纸借出了阅览室,揣回宿舍仔细阅读。几天后,他对李尚杰感叹:“《光明日报》敢讲话,这回问题就可能解决了。”由此,《光明日报》在他的心中,分量更重了。
《光明日报》时刻关注着他、爱护着他。谈基础研究、谈科普、谈青少年怎样学好数学、谈科学家要有个好身体……特别是在他病中,《光明日报》每隔一段时间总要刊登他的近况。一篇篇文章,一张张照片,记录了我父亲对数学的专注、对家庭的眷恋、对祖国的热爱、对未来的期盼。
1995年11月,摄影师张新学到中关村医院探望父亲,父亲穿着母亲为他新买的红毛衣,虽然消瘦,精神却好。1996年1月15日,这张照片刊登在《光明日报》上。1月17日下午,李尚杰来看望我父亲时,将这张报纸带给了他。他正坐在圈椅上喝水,拿着报纸,看了又看。谁也没有想到,这竟是我父亲看的最后一张报纸……那天下午,他的病情急转直下。3月19日,我父亲永远合上了眼睛,再也没有醒来。就像他曾说的那样,他为祖国的数学事业贡献了全部力量。
斯人已逝,但他和光明日报的情缘仍在,他的名字依然经常出现在报纸上。《纪实文学〈陈景润传〉出版》《陈景润论文手稿被革博收藏》《陈景润纪念碑在京落成》《有一种精神永恒流传——陈景润院士逝世十周年祭》《陈景润:永远纯真的数学巨人》……光明日报从未忘记他!人们从未忘记他!
这就是一份报纸的品格!这就是一个媒体的坚守!即使社会喧嚣浮躁,光明日报却始终牢记自己的职责和使命,做知识分子的贴心人!如今,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征程上,我们必须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强化科技战略支撑。75岁的光明日报,有了更大的责任,也必将有更多作为。我衷心祝福光明日报,越办越好!
(作者:陈由伟,系陈景润之子,本报记者齐芳采访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