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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24年03月08日 星期五

    歌声动人说“咬字”

    作者:路琦 路洁 《光明日报》( 2024年03月08日 16版)

      “字正腔圆”,本是戏曲表演中产生的一个术语,后来被各种古典声乐理论著作所引用,被认为是传统声乐最重要的特点之一。所谓“字正”,指的是咬字声调准确,发音标准;所谓“腔圆”,指的是声腔圆润,腔调婉转。

      我国的声乐理论,从开山之作《唱论》开始,直至当下的声乐专著,都强调“字正腔圆”。无论是明代魏良辅的《曲律》,徐大椿的《乐府传声》,沈宠绥的《度曲须知》,还是清代李渔的《闲情偶记》,没有一本书不谈论“吐词咬字”。

      明清时,我国戏曲界就形成了完整的“四呼”“五音”“十三辙”等声乐理念和“吐词咬字”的法则。《曲律》中说:“曲有三绝,字清为一绝,腔纯为二绝,板正为三绝。”将“字清”列于“三绝”之首。

      对歌唱理论,古人已有十分深入透辟的研究。为了做到“字清”,古人把一个字在唱曲中的发声分成字头、字腹、字尾三部分。唱曲时,唇、舌、齿、牙、喉等器官要相互配合,“四呼”(开口呼、齐齿呼、撮口呼、合口呼)要到位,四声(平、上、去、入)要准确,才能把字音清晰地吐出来。字头出声要敏捷短促,字腹要引长(占时值长)丰满圆润,字尾要归韵清楚明晰。歌唱不同于说话,说话的字音,只要不读错,发音清楚就行了。歌唱时,有时一个字要延长几拍或是一字多腔,倘不把字音分解为头、腹、尾三节,则出字时是这个字,收尾时字音却变了,所以唱曲中的字音要分解研究,做到字头清晰而不僵,字腹丰满而不撑,字尾收拢而不散。在歌唱咬字中,又不能把头腹尾截然分开。清人李渔有言,字头、字尾及余音,“皆须隐而不现,使听者闻之,但有其音,并无其字,始称善用头尾者”。他认为,将字融于声中,方可做到“字如贯珠”。

      “贯珠说”,可谓由来久矣。《乐记》的“师乙篇”中形容歌唱咬字时这样写道:“累累乎端如贯珠。”歌唱发声吐字犹如颗颗串成一线的珠宝,字字清晰闪光。后来唐诗中以“贯珠”形容发声吐字之妙的诗句很多,如“何郎小妓歌喉好,严老呼上一串珠”(白居易句),如“一字新声一颗珠,转喉疑是击珊瑚”(薛能句)等。

      唐代诗人元稹《善歌如贯珠赋》如此写道:“美绵绵而不绝,状累累以相成……吟断章而离离若间,引妙啭而一一皆圆。小大虽伦,离朱视之而不见;唱和相续,师乙美之而谓连……清而且圆,直而不散,方同累丸之重叠,岂比沉泉之撩乱。”善歌者声音要优美流畅,字正腔圆,控制气息,声音直而不散。

      其实,唱歌乃唱情。歌唱其实是人的喜、怒、哀、乐、忧、思、惊、恐、悲等情绪的反映。歌唱者用歌声表达感情,歌词则是歌声的载体。在歌唱时准确吐声咬字,才能准确地传情达意。感人的歌者,无不是吐声咬字准确的歌者。战国时期有个歌女韩娥,她回娘家路过齐国,身上的盘缠用完了,没处住宿,也没饭吃,她实在没有办法,就在齐国的雍门卖唱,歌叙身世,声声凄凉,路人闻声掉泪。《列子·汤问》描写其境:“余音绕梁,三日不绝。”韩娥之歌何以有如此魅力?与其说是歌声婉转动人,不如说是身世凄凉感人。她用歌声叙事陈情,字字清晰,声声传情,如泣如诉,“愤于志,积于内,盈而发音”,如果咬字不清,发音不清,诉事不明,听众就不解其情,遑论感人了。古今都有歌者不谙此道。唐代诗人白居易在《问杨琼》中道:“古人唱歌兼唱情,今人唱歌唯唱声。欲说问君君不会,试将此语问杨琼。”

      清末刘鹗在《老残游记》里,有一段描写王小玉演唱的精彩文字,对于我们了解古代声乐艺术很有裨益。王小玉是生活在底层的民间艺人,艺名白妞,用今天的话说,她是山东大鼓表演艺术家。王小玉十二三岁时就学会了山东大鼓,有一副好嗓子,说唱中气十足,咬字清晰,雅俗共赏,很有魅力,听她说唱的人无不为之倾倒。《老残游记》中如此描写她的演唱,先写了一段她“秀而不媚,清而不寒”的形象,以及一双眸光奕奕的眼睛,而后渲染满园子里鸦雀无声,连一根针掉在地下都听得见响的氛围,接着描写她的歌唱:起初唱了几句,声音不很大,但字字清晰,声声入耳,听来有一种奇妙的新鲜感;令人赞赏的是,她以情带声,声情并茂;以声出字,字义清晰。声音逐渐升高,更加凸显字义,忽而在最高音处,戛然而止,然后回环转折,复又高潮迭起,就像《琵琶行》里描写的那样,在“凝绝不通声暂歇”之际,忽而“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又把故事推向更高潮。王小玉唱到极高之处,陡然下落,又极力回旋,自由流动,就像“幽咽泉流水下难”。其间,王小玉巧妙处理“声、字、情”三者的关系,令人叹服。她用气发声,字从声出;声清字明,字义清晰;字字声,声声情,以情感人;句句清,唱意明,倾倒观众。演唱结束,台下叫好之声“轰然雷动”。王小玉的演唱,就像《乐记》“师乙篇”中写的一番话:“歌者,上如抗,下如坠,曲如折,止如槁木,倨中矩,句中钩,累累乎端如贯珠。”王小玉出神入化的歌声,正体现了她对吐字行腔、气息控制的成功运用。

      隋唐之际的虞世南在《北堂书钞》中有关“唱理”的论述,就强调吐字与传情、曲义与精神的关联,吐字发声直接影响着旋律线条的走向,歌唱韵味的呈现。这些古老的声乐理论,对我们今天声乐艺术的发展不无借鉴意义。

      (作者:路琦 路洁,分别系南京师范大学音乐学院副教授,南京师范大学音乐学院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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