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味斋】
夏秋正是瓠子上市的时节,大街小巷的菜市场,随处可见绿青色的瓠子。瓠子肉质细腻、清爽顺口,是寻常百姓钟爱的蔬菜之一。
瓠子,又名甘瓠、甜瓠、瓠瓜,原产印度和非洲,7000年前在我国即有栽培,且分布广泛,以长江流域一带为主。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种瓜》有“冬瓜,越瓜,瓠子,十月区种”的记载。
瓠子与葫芦出自一宗,葫芦是它的一个变种,瓠子的形状一般是长圆形,长者可至一米多。它不像葫芦那样,中间有大小两截亚腰。瓠子去皮后肉质软,稍有甜味,爽口。老成之后,因其质坚,可作器具用,古时以其老熟干燥果壳作容器,也作药用。它还是制作乐器的重要原材料,其价值不亚于丝竹。晋代崔豹《古今注》中提到:“瓠有柄者悬瓠,可以为笙,曲沃者尤善。”
瓠子的吃法很多。元代王祯《农书》说:“瓠之为用甚广,大者可煮作素羹,可和肉煮作荤羹,可蜜煎作果,可削条作干……”又说:“瓠之为物也,累然而生,食之无穷,烹饪咸宜,最为佳蔬。”明代王象晋在《群芳谱》里介绍瓠子的吃法“可煮食,不可生吃,夏日为日常食用”。可见古人是把瓠子作为菜蔬食用的,而且吃法多样,既可烧汤,又可做菜,既能腌制,也能干晒。烧汤清香四飘,其味鲜美。需要注意的是,不论是食用瓠瓜,还是它的叶子,都要在嫩时,成熟后它便失去了食用价值。
确实,烈日焦炙的夏天,人的口味最喜清淡,瓠子是新鲜时令的消暑菜肴。用刀从中横剖为二,切成薄片,拍两粒蒜片到烧热的锅里爆香,把瓠子片投入翻炒,一盘爽滑清甜的素炒瓠子,便成了夏日开胃菜。有时烧一锅瓠子汤,冷却后盛一碗喝下去,败火开胃,顿觉身心平添几分清爽自在,有一种如沐自然清风的快意。还有人利用瓠子果实柔软多汁的特点,与猪肉或牛肉一同剁馅,包饺子和包子,上灶蒸熟,面皮里面就蕴着一汪汤汁。吃时须在边角先轻轻咬开一个口子,把里面的鲜汁吮吸干净,然后再吃面皮。吸汤的那一刻,既是整个饮食环节的高潮,也是瓠子的味道所能达到的最为辉煌的顶点。
瓠子的味道并非清一色,有一种苦味的瓠子,常混迹瓠子之中,这种苦瓠子是不能吃的。它含有一种毒素,即便加热熟炒后毒素也不易被破坏,误食后,轻度中毒者会口干、头昏、恶心、乏力、嗜睡;重度中毒者则出现恶心、呕吐、腹绞痛、腹泻、脱水等症状。有经验的食客,在买瓠子时,常会在瓠子头部掐一层皮,放舌尖尝尝,看有没有苦味。
这种苦瓠子常被作家写在文学作品中,用作一种比喻。
《红楼梦》第四十三回中,写贾母要大家凑份子给凤姐过生日,凤姐趁机提醒贾母,让赵姨娘和周姨娘也出一份钱,尤氏骂凤姐:“又拉上两个苦瓠子做什么?”这个比喻,用得多贴切、形象,写出了赵姨娘、周姨娘两位半老姨娘的悲苦处境,一个虽有儿有女,却是女儿离心,儿子不肖;另一个,活了半世,一无所有。刻薄狠毒的凤姐还不肯放过她俩,不是克扣她们丫鬟的月例钱,就是借贾母之口,强迫她俩拿出银子凑生日份子。不说命苦,却说“像个苦瓠子”。
瓠子形象肥而长。老舍在他的名著《骆驼祥子》中,也有一段形象的比喻:“他(指祥子)决定去拉车,就拉车去了。赁了辆破车,他先练练腿,第一天没拉着什么钱。第二天的生意不错,可是躺了两天,他的脚脖子肿得像两条瓠子似的,再也抬不起来。他忍受着,不管是怎样的疼痛。他知道这是不能避免的事,这是拉车必须经过的一关。非过了这一关,他不能放胆地跑去。”这里写祥子“脚脖子肿得像两条瓠子”,形象地写出祥子为了生活吃苦耐劳的精神。
我家原先住的大院,母亲每年都要种上几株瓠子苗,出芽后瓠子藤便顺着棚架就势攀爬,渐渐开花结果。每每抬头见到风铃管一样的瓠子垂悬在微风中悠悠荡荡,映着落日余晖。几十年过去了,这情景还宛如在眼前,可惜母亲却再也见不到了。
(作者:徐廷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