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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23年05月11日 星期四

    苏丹武装冲突的背后

    作者:卓振伟 《光明日报》( 2023年05月11日 12版)

      苏丹发生武装冲突以来,中国外交部等有关部门、相关驻外使领馆、中国军队、中资企业紧急动员,全力保护在苏中国公民安全,周密组织撤离行动。在此次撤离行动中,中方秉持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积极协助外国公民撤离。目前,苏丹冲突仍在持续,双方在沙特红海港口城市吉达的停火对话未取得重大进展。

      苏丹曾经是非洲国土面积最大的国家,也曾一度是非洲增长速度最快的经济体之一。然而不幸的是,政变和内战贯穿着这个国家近70年的现代历史,21世纪初达尔富尔地区爆发过非洲最大的人道主义危机,2011年该国又因南苏丹独立而成为第一个主权与领土分裂的非洲国家。2019年以来,执政30年之久的巴希尔政权被推翻,苏丹各种派系从此纷争不断,始终未能建立有效的文官政府和中央权威,反而陷入政变与武装冲突的循环怪圈。今年4月中旬以来的冲突升级成为国际社会普遍关切的安全议题。

    持续冲突的前因后果

      四年来,苏丹武装部队首脑布尔汉和快速支援部队首脑达加洛是一系列纷争的中心人物。二人最初组成同盟,先后推翻巴希尔政权、罢黜军民联合政府,破坏向文官统治转型的政治进程。2021年10月以后,布尔汉和达加洛控制了国家机器,前者成为苏丹实际的最高领导人,而后者则担任二号角色。但两人很快在还政于民等框架协议安排上矛盾重重。部队整编问题是矛盾的焦点所在,构成了此次冲突的导火索。布尔汗坚持,在推进框架协议的其他内容之前,快速部队应当整合进苏丹武装部队;达加洛则针锋相对,要求部队整合应当以苏丹武装部队清除伊斯兰教徒为前提。

      谈判僵局的出现有两大主要原因:一是相对实力均衡。在巴希尔政权时期,布尔汗与达加洛都从对达尔富尔的作战中获取晋升资本,各有优势。前者是职业军人出身,其领导的苏丹武装部队是正规军,装备精良,组织严密,军种完善。后者本是骆驼商贩,其控制的快速支援部队属于准军事组织,前身是“金戈威德”民兵组织,资金充裕,作战经验丰富,机动性强。二是相互信任程度低。两位领导人都是依靠军队起家,并以此作为谋求政治地位的筹码。布尔汗不愿意让达加洛坐大,而达加洛则担心框架协议是剥夺自身兵权的圈套。更何况,巴希尔的前部下重新获得布尔汗的启用,而这些人和达加洛的矛盾较多。这进一步降低达加洛对未来政治安排的信心。这些原因的交织叠加,使得两强斗争变得不可遏制且持续升级。快速支援部队原本计划在喀土穆发起特种作战,但未获成功。苏丹武装部队尽管占据空中优势,但在短期内想彻底战胜对手,也非易事。

      当前苏丹的武装冲突呈现消耗战的特征,造成人道主义危机和地区安全治理问题,具有极强的外溢效应。一是难民与流离失所者问题。武装冲突业已造成500多人死亡,至少30万人流离失所。根据联合国的统计,2023年苏丹三分之一人口需要人道主义援助,而17亿美元的援助计划还有近87%的资金缺口。二是公共卫生安全风险。位于喀土穆的国家公共卫生实验室受到波及,机构内的麻疹、小儿麻痹和霍乱等各类致命疾病的样本面临暴露可能,因此世界卫生组织警告存在“生物风险”。三是武器走私与扩散问题。乍得、中非、利比亚、埃塞等邻国因本身的武装叛乱问题,本就存在着小型武器与轻型武器的非法贸易问题,苏丹的现状无疑将加剧这一困局。

    外部势力博弈左右冲突走向

      苏丹具有重要的地缘战略意义,横跨中东地区、北部非洲和非洲之角。利益攸关的地区强国、全球大国对苏丹的介入由来已久,基于自身战略偏好支持着不同的军事政治势力。沙特与阿联酋是布尔汗与达加洛临时政权的最大支持者,致力于维护在红海地区的主导权。快速支援部队更是受这两大强邻的雇佣,参加也门的作战,获得丰厚的物质报酬从而不断壮大。埃及则与苏丹正规军有着深厚的历史联系,传统上支持苏丹北部河岸中心的军官阶层担任领导职务。布尔汗出身于该地区而且受教于埃及的军事院校,是埃及理想的盟友。俄罗斯瓦格纳集团帮助达加洛集团开采黄金,为其开辟另一条财源。这些外部支持使得双方力量对比一直处于平衡状态,激发他们冒险的意图。

      苏丹的武装冲突使这些外部势力的利益面临不确定性,也为它们的博弈竞技提供新的机会之窗。其中存在着三对主要矛盾关系。一是俄罗斯与美西方。俄瓦格纳集团与达加洛集团的合作,以及在苏丹港建立海上基地的企图,都引起美西方的不满。美西方介入苏丹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对抗俄罗斯,挽回在萨赫勒地区被俄屡屡得手的颓势。二是埃及与埃塞俄比亚。埃及与苏丹在尼罗河复兴大坝问题上结盟反对埃塞俄比亚,塞西政府和布尔汗集团在开战前夕还开展针对埃塞的军事演习。三是沙特和阿联酋。沙特更重视布尔汗以遏制伊朗的扩张,而阿联酋偏袒达加洛以增强对红海沿岸的控制。

      外部势力在苏丹乱局中的主要影响有以下两个方面。一是协调谈判。美国、英国、沙特、阿联酋组成敦促苏丹政治转型的四方国家,并且加强同非盟、伊加特和联合国三边机制的协调。不过,要促成长期停战,存在较高的难度。究其原因,美西方对苏丹封锁制裁多年,缺乏真正的施压手段,但主观上又不愿意造成有利于竞争对手的权力真空,因此近年不断介入苏丹内政,以扩大自身影响力。二是支持代理人战争。苏丹武装冲突向地区性战争蔓延,是外部势力博弈的最可怕图景。一旦苏丹乱局旷日持久,有着复杂利益纠葛的地区强国和邻国便可能伺机介入,使冲突任何一方无法取得决定性优势,并在苏丹和平谈判中占据否决者地位,使苏丹人民无法决定自己的前途命运。

      (作者:卓振伟,系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研究员、国际战略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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