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人谈】
岭南画学是广东美术创作的一个重要支撑。由于特殊的地域环境和人文气候,广东美术呈现出开放包容、兼收并蓄的文化特质和精神品格。融汇化合中西、南北艺术,在东方艺术体系的基础上吸纳、借鉴域外经验,近现代以来广东美术凝聚了自我变革的力量。对百年广东花鸟画的研究,离不开对广东本土文化结构及其地缘文化关系等课题的深度挖掘与探讨。如其他区域一样,百年广东花鸟画的现代之路同样呈现出传统形态与现代形态并存的格局。众多广东艺术家凭借各自的人生经历、知识背景和艺术成就,卓然成为岭南画坛的中流砥柱,开创并引领了岭南地区的绘画之风,他们所留下的精神与物质财富是岭南画学强有力的诠释。
晚清张敬修所造可园,是岭南四大名园之一。享誉晚清广东画坛的居巢、居廉正是依托可园开岭南花鸟画一代新风。正在岭南美术馆举办的“从可园出发——中国花鸟画展”以东莞可园为切入点,探问岭南花鸟画文脉,反观当代花鸟画格局,重构写生理念,弘扬写意精神。展览将中国花鸟画之审美境界、东方意蕴以及创作图景展呈于观众,七大专题从花鸟画的不同方面综合探讨了其文脉传承,以当代花鸟画家的优秀作品,展示出当代花鸟画创作、研究的意义与价值。
从可园出发,追问百年广东花鸟画流播、变革和发展的脉络,暗含着一条岭南文脉的接续、一种岭南精神的延展。审视百年广东花鸟画的传承之路,其实质离不开中国画作为独立画种的生存与发展问题。展览中,“‘二居’画学”专题以“二居”画学为起点,尝试从广东中国画教学现代转型的视角勾勒和梳理百年广东花鸟画的文脉传承与画学流变。而对现代岭南花鸟画文脉的追问,首先需要关注到其尤为强调来自现实生活和大自然的真实感受在艺术实践中的重要性。抒写人与自然、时代的有机联系,现代岭南绘画的先行者正是在关注现实的独特情怀中推进他们变革中国画的文化理想。从居巢、居廉融合宋元传统,调和“工笔”与“没骨”画法创立的一种精致、优雅的写生风格,到“二高一陈”借镜日本画,折衷南宋院体风格和西方写实技法的现代实验,再到新中国成立后岭南画派画家对“新国画”主张的进一步推进与深化,无不体现出于实验中寻求变革的艺术精神。这种花鸟画新体探索不同程度地发扬了古代花鸟画“写生”“寓兴”和“写意”的传统,并注入现代人文精神与现代审美理想,对中国花鸟画发展的影响远远跨越了地域限制。此外,“岭南风范”“花鸟品格”专题从传统花鸟画精神出发,关注当代美术大家所追寻的现代花鸟画精神。
关于花鸟画的要旨这一问题,在不同的人心中可能有着不同的答案。花鸟画所追求的境界,既不同于山水画的寄情与居游,也不同于人物画的传神与写照。而与西方艺术中的风景画和静物画相比,中国的花鸟画亦不单单只是描绘自然或现实中的物象之美。“今品画风”专题在聚焦中国花鸟画文脉的历史情怀和观照中,探讨了中国花鸟画的当代格局与未来走向。纵观诸多花鸟名家的作品,毋论是以细笔勾染摹写天工之巧,抑或是以淋漓墨色抒发胸中逸气,最终所探讨的,都是中国画的核心要素——对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的理解。以气韵统率全局,以笔墨绘就生动,方是花鸟画创作的首要宗旨。但生动并不等同于写实。在百年来的美术史进程中,我们看到了艺术随着时代发展而变化的必然性——中国画经历了巨大的嬗变,逐渐从古典形态向现代形态转化。在这一过程中,写实观念的冲击,伴随着新中国成立后美术教育的现代化而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写生更是成为中国画创作的重要手段。“观物之生”专题从写生的视角,通过对艺术家的花鸟画写生力作及写生稿的展呈,重新诠释传统写生观在当代文化环境中的现实价值与意义。
回到对百年广东花鸟画学的探究,从地域角度分析,我们不难看出,一种源自岭南画学的“折衷”传统在当下的发展脉络。步入新时代,粤港澳大湾区建设打开了一片新视域,为在新的艺术格局下,促进各地美术创作沟通、交流,达成相互了解与共识提供了契机,并以更为开放的视野、多元的格局重新探讨中西、南北的文化观念。“时代湾区”专题便呈现出开放、融合、多元的大湾区花鸟画的当代发展格局。
当提到中国花鸟画的现代之路,必然要将目光集聚到二十一世纪崛起的年轻一代画家身上。青年艺术家预示着中国画艺术未来的可能。关注青年艺术家群体,对于实现中国传统艺术薪火相传、推进中国文化的延续性发展至关重要。“院风新锐”专题中的青年艺术家,接受了学院体系的专业美术训练,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深入把握当代文化动态,在对历史和时代的关切、对艺术和自我的探索中,以创作弘扬中国艺术精神。众多优秀作品不仅在观念、材料、符号与意象等维度实现了拓展,更以多元的视角和直击人心的感染力刷新着今人对中国画的固有认知,展现出当代花鸟画创作的新观念、新思考与新面貌。
花鸟画家只有在传承中国传统艺术精神的同时,于形式、技法、风格、意境的探索中,不断挖掘心灵深处的感悟,表现自然生命的精神之美,才能使当代花鸟画呈现出新的创造活力和审美格局。
(作者:许晓彬,系广州美术学院中国画学院副教授、花鸟画工作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