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故事】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女儿都变成中年人了。我和妻子都当上了外公和外婆。至于那个用麻布袋蒙起的大沙发,那些弹簧早已变形,有的凹下去,有的凸出来。一屁股坐下去,就能够分明感受到它不合时宜的存在。那张蒙板床呢,倒真像表哥说的,特别结实。那些榫头,一斗进榫槽里,真的就像原生的一样,稳嘟嘟的。
壹
前几天,我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以为是骚扰电话,直接挂了。很快那电话又打过来,我又直接挂了。第三次打来,我接通后,火爆地说,哪一个?要干什么?
表弟,表弟,你听不出我的声音来啦?我是你大表哥啊!
这时,我才立即意识到,这个人是帮我做过家具的大表哥。
我说,表哥,都三十年不见了,你现在在哪?
表哥说,我在昆明做工。有一件事情实在对不起你,你还记得吗?那年给你们做家具,我跟你借过六百八十块钱。我给你说,当年给你做家具的时候,我就生病了,心脏上的毛病。结婚是人生的大事,我想,作为你的大表哥,很想为你做点什么事,你找到我,我很高兴,就满口答应了。本想坚持着把你的家具做好,哪妨实在坚持不下去,事情办得一点都不漂亮,还差点误了你的大事,实在对不起表弟。你看,过去因为穷,一直赔不起,都三十年了。现在我们好起来了,我让你的大侄女,也就是我的大女儿送来赔你。至于说利息嘛,就不讲了,多多少少就赔你一千块钱算了。
大表哥又说,你看,那时你的工资啊,还不到二百块,现在工资应该接近一万了吧,翻了五十倍了。那个时候的钱金贵了,六百八十块是你三个多月的工资啊。如果按现在的工资来看,就相当于三万多了。
实在对不起表弟了,另外,我让大女儿再拿一千块给你,请你帮我转给我大姑爹,作为一点心意。他身体还好吧?都快八十多岁了吧!我大孃走得早,走的时候只有六十多岁吧。我在外面混,都没来得及看她一眼。这次就孝敬不着她了,实在惭愧呀,表弟。大表哥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静静地听着大表哥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然后说,表哥,你还记得这事啊?你不提我都早记不起来了。
表哥说,咋个记不得?这事压在我心头都三十年了,十分的愧疚呀!
我果断地说,表哥,这么点钱,我是坚决不会要的。其实当时借钱给你,我们手里也很紧,还跟同事借了一百块,才凑成这个数。把钱借给你时,我就没想过要你还。你看你给我们免费打了那么多家具,这点钱还不够你的工钱呢!
表哥说,什么工钱不工钱,当时我就说过半分都不收,纯粹是帮忙。倒收工钱,还算啥子亲戚?
表哥又说,唉,一提起那事我就感到惭愧,做得不完美……
我已经把你的电话号码给大女儿了,你好像是在区政府上班吧?她离你不远,最多一二公里路,她和她男的在城边开了一家修理厂,生意挺好的。现在,她又学会了开车,来找你挺方便的,很快她就会打电话给你的,到时候你下去拿一下钱吧!实在不好意思嘛,一拖就拖了三十年。
我提高了声音说,表哥,你让侄女坚决别来找我了,我说过不要就不要了。就像你当年说的工钱不收就坚决不收。我们要言而有信,我说不要就不要了。
表哥说,实话跟你说,要是当时你不借我那六百八十块钱,让我能够到医院及时治疗,我早就不在人世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原来当时表哥的病那么重!可他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说明情况呢?我鼻子一酸,泪水就蓄满了眼眶。
我说,表哥,你太过分了,为什么当时不跟我说明情况呢?
表哥说,怎么行呢?你是我们亲亲戚戚中最有出息的一个,像我这样的人,想帮你做点什么事都找不到机会,你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很高兴,一定要为你做好,没想到,还是做得不够好。
我一时语塞。顿了顿,坚定地说,表哥,这钱我绝对不会收的,至于你要孝敬你大姑爹的钱,今后你有时间亲自给他,那是你的心意。只是,你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打电话给我,我陪你聊天,喝酒也行。
正在这时,又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我说,表哥,有电话进来,我接个电话再打给你。表哥说,可能是你大侄女吧。
我接通电话,里面一个甜甜的声音,大叔你好,我是你的大侄女啊!我爸爸让我来找你,你是在什么地方上班啊?要不加个微信发个定位给我,我马上就到。
我告诉她,我已经跟她爸爸说清楚了的,并再三推诿。
后来这个大侄女又打了几次电话,我都没跟她说我在什么地方上班,我担心他找到单位来送钱,那就太麻烦了。
这件事让我感触很深。当时我的心就穿越到了三十年前,看见了那时年轻的我们,那时小小的婚房,那时令我和妻子揪心的家具和表哥,这一切的一切,令人感慨。
贰
那是一九九一年。那年的十月一日,我和妻子结了婚。
妻子在家乡的卫生院工作,她一九八九年卫生学校毕业,学的是护理。卫生院一间不足十二平方米的屋子就是我们的婚房。
婚房里的东西可丰富了:组合柜、蒙板床、大沙发、书桌、铁炉子、茶几、塑料凳,这么多东西一摆,所剩空间就小得可怜。
一进门,就必须侧着身子。
我自小喜欢读书,书籍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少,找不到地方放,就把书码在书桌的一边,留下一块能够放稿子的地方,以便我写写画画。书桌上实在放不下了,我就把一些书放在两边的床头柜里。我喜欢睡觉前读书,手一扬就从床头柜里随便抓出一本,读着读着就进入了梦乡。
当然,铁炉子放在家里,是冬天的事。因为我们老家的冬天特别寒冷,在屋里生火既方便做饭,又能抵御寒冷。这是好处。但同时也带来一些坏处。比如在家里炒菜,油烟太大,又加之昭通人炒菜,必放辣椒、花椒,整个屋子里油烟浓郁,直呛得你喷嚏连连,泪水潸然。
屋子里生火烧煤炭,容易发生煤气中毒。每一个冬天,因为煤气中毒送医院来抢救的,为数不少。因此,睡觉时常常把窗子打开,一边屋子里在升温,一边冷空气从窗子里钻进来,让你忽然顿悟,这是一个冷暖参半的人间。只有这样,方能安全。毕竟,再冷,冷不死人;一旦煤气中毒,那就是要命的。
还在冬天,我们就盼望春天。因为春天一到,我们就把铁炉子搬到走廊里,在走廊里做饭炒菜。一条不算长的走廊,就摆出了四五个铁炉子。每到中午和下午做饭的时间,油在锅里融化的声音,炒菜时发出的声音,锅铲跟铁锅相碰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各种饭菜散发出的香味儿,还有煤炭燃烧不充分散发出的煤气味儿,弥漫在长长的楼道里。
因为年轻,大家一边炒菜,还一边哼几句小曲儿。当年最流行的曲儿是:亲爱的人啊,携手前进,携手前进;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充满阳光……
哎,我今天炒的肉片又嫩又香,大家来尝一点吧!
哎,我今天炸的花生米恰到好处,脆生生的,特别香!
哎,我炒的青椒洋芋丝清香扑鼻,脆甜可口。
这些男男女女的声音,总让人想起春节联欢晚会的相声。
叁
能够拥有一间十二平方米的婚房,是令人羡慕的。这很让世世代代都在农村耕田种地的亲亲戚戚们羡慕和眼馋。于我和妻子来说,也感到十分的幸福和满足。这充分说明了我和妻子是单位上的人,我们除了家里的土坯房外,还在单位上拥有一间供自己使用的水泥洋房,这是万里挑一的好事啊!那时,能住水泥洋房的人,是很让周围的人高看几眼的。
更何况,我们为了争取这十二平方米的房间,是颇费苦心和精力的。找了四五次单位领导,冷落嘲讽和委屈,让我和妻子不堪回首。
婚房里没有家具,那是不叫婚房的。我们婚房里的所有家具都是我的表哥做的。
表哥是木匠,方圆十里的人家要做木活的,大都请表哥。表哥做的柜子、箱子、桌子、凳子、木桶之类的东西,很受村民欢迎。他口碑很好,人们都说他做的东西既耐看又结实。
亲戚做事,心里踏实。于是我找到了表哥。我把我的想法说出来,表哥自信地说,除了组合柜我没有做过,其他的都没半点问题。因为组合柜是新玩意儿,不过,请表弟放心,我只要想一想,看一看,做个组合柜就不在话下。表哥又说,像沙发、蒙板床之类的,简直就是小儿科,我闭着眼睛都可以做得蛮好。
表哥的话,让我心安。我跟表哥谈工钱。
表哥说,要什么工钱?亲戚谈工钱就见外了,能跟表弟你做点事我开心、荣幸。
我满心欢喜地跟妻子说,妻子很是疑惑。
妻子说,他能做得好吗?组合柜他都没有做过,咋个行呢?我们也不能让他拿我们的木料来试手脚嘛!你看我们的木料多好,你从大山里花了大价钱费了天大的力才买来的。我们还是请个四川木匠来做吧!
四川木匠做的速度又快,样式又好看,你看街头张翠翠家那个,就是四川木匠做的。一个组合柜、一张大木床、一个大沙发、两个小沙发,还有八个木凳子,人家一个星期就做好了。
我跟着妻子到张翠翠家去看了四川木匠做的组合柜,的确好看又实用,高端大气上档次。我找到表哥,直截了当地说,表哥,你说你没做过组合柜,我们要做,你能行吗?
表哥呵呵笑着说,怎么不能行?只要我看一下样式或者画一张图纸来,就半点问题都没有。你是老师,一说你就明白,许多事情是相通的。我能做其他的柜子,就能够做组合柜。
我说,那我带你去街头看一下四川木匠做的组合柜吧!你把图纸画下来,照着那个做。
我和表哥就骑着自行车去看。表哥很快就把图纸画了下来,然后说,可以了,转回吧!
在路上,表哥说,只要你的木料准备齐全了,我立马就做。
表哥说,这个行道,你们不太懂。四川木匠做的东西虽然好看,可那全是钉子钉的,难道你没听说过吗?这些钉子木匠,在我看来,入不了眼。你知道吗?我们木匠,讲究的是上好的手艺。我所做的木活,就不用钉子,而是用榫头来连接。
我说,用钉子钉也没什么的嘛,只要好看就是了。
表哥呵呵笑着说,这你就不懂了,用钉子做太不显水平了。我做的木床,榫头接上去,半点声响都没有,不管你怎样翻腾,像原生的一样,稳嘟嘟的。
表哥看了我亲自到大山里买来的松木,直翘大拇指,说,这么上好的木料,做出的家具绝对顶呱呱!
第二天就动工了。妻子还是不放心,悄悄跟我说,还是请四川木匠吧,我们的婚期只有一个月了,要是他做不出来,不是把我们凉拌起来了吗?
我说,表哥表态了,说最多二十天就做好了。
妻子说,四川木匠一个星期就能做好。
我说,二十天就二十天吧,亲戚做更放心嘛!表哥说了,绝对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婚期的。
妻子悄声说,有句话你听说过吧,一瓶醋,摇不响,半瓶醋,响叮当。我觉得表哥太喜欢吹牛了。生活中凡是喜欢吹牛的人,大都不那么靠谱,你别生气啊,我只是说一说。
我坚定地说,表哥是谁呀?是我大舅家的大儿子,从小我就知道他又有本事又踏实,你就放心吧!
妻子没有办法,只得默认了。
表哥到我们的婚房里拉了尺寸。
表哥说,蒙板床就做一米五宽两米长,行吧?我做了成百上千张床,都是这个标准的。
妻子说,至少都要一米八宽两米长。
表哥呵呵笑着说,我做木匠几十年还从来没有做过一米八宽的床,做这么宽干什么?又不是运动场?
我对妻子说,房子太小了,是不是一米五宽够了?
妻子坚定地说,就是一米八宽!以后有了孩子,三个人睡,宽一点好。更何况,我们也不可能一辈子住这么小的房子嘛,说不定哪天,就住上了大房子了呢!到那时,床小了,要变宽就难了。
表哥笑着说,行,对于我们木匠来说,要打多宽都行。
开工场地就设在我们老家,老家屋子宽敞,方便干活。
我们打算家具打好了,就用车拉到婚房里。
我表哥家离我们老家也很近,只有一公里。表哥早上从家里到我们老家干活,我的母亲在家里做饭给他吃。晚上吃了晚饭,表哥才回去。
我在学校上课,妻子在医院工作,隔三岔五的,我就要骑着自行车回老家去看看表哥的工作进度。
可是三天过去了,松木还没有变成板子。我着急了,就对表哥说,二十天一定要做好啊!你知道婚期是不能改变的。
表哥拍着胸脯说,表弟你就放心,我心中有数,是绝对不会拖着你的。在你婚期之前,是绝对完成任务的。
又过三天,我又骑着车赶回去,木料虽然变成了木板,摆了一地,但就是不见表哥的身影。
母亲说,你表哥说他感冒了,今天做不起活。
我着急了,立马赶到表哥家。
表哥正在地里浇菜。
我叫了一声表哥,表哥回头看着我,显得有些吃惊。
我说,表哥,你不是感冒了吗?
表哥呵呵笑着说,今天有点感冒,腰酸腿疼的,干不起活儿。又加上你表嫂急性肠胃炎刚吃过药、打过针。她好点了,我立即就去干活了。你放心吧,表弟!即便是三天三夜不眨眼,我也要把这活儿完美无缺地在规定时间做出来。
我的心稍微平静一些,又强调一遍说,表哥,一定不能有半点闪失啊!
因为担心,我就有些后悔。应该相信妻子的话,请四川木匠来做。
回到家里,妻子问我表哥的工作情况,我不能把真实情况向妻子说,因为说了,必然遭妻子抱怨。
我说,没事,工作进展挺不错的。
又过三天,我赶回老家去。表哥不在。
母亲说,你表哥家里也怪事多端的,他家的牛被人偷了,他去找牛了。
我叹息了一声,哎!就不应该请他!
我在想,实在不行,现在还来得及,我们就去请四川木匠。
母亲叹了一口气,说,你表哥的手艺是好得很的,只是家里遇到了这些事,他也没有办法。不过他也跟我说,在你结婚之前两三天,无论如何他都能做好的。娃呀,就将就着吧,都是自家人。
在我的纠结中,二十天过去了。
表哥唯一做好的就是那蒙板床,沙发还没有做,组合柜也只做了一个骨架。
我着急了,离结婚的日子只有十天了,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需要办,现在连家具都没搞好,怎么办呢?
我去找表哥,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客气,脸上还控制不住地充满了愤怒。
表哥也着急。于是就白天晚上加班加点地干活,直到婚期的头一天,家具才勉强做完了。但组合柜还缺着两块玻璃,沙发还没有完全蒙好。
我们就用一张崭新的床单铺在沙发上面,看上去还蛮气派的。
妻子看到这样的结果,没好气地数落我。我也只能忍气吞声。因为我没有听妻子的话,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肆
后来女儿出生了,屋子的空间就显得更狭小了。
火管上常常绑满了花花绿绿的尿片儿。只要能够晾东西的地方,都是小孩儿的尿片或者衣裤。屋里飘荡着丝丝缕缕尿味儿。
妻子上班,我上课,女儿没人管,我六十多岁的老岳母来帮助我们带女儿。
一下子多了两个人,屋子就拥挤不堪了。尤其是晚上睡觉,岳母坚持要睡沙发,让我和妻子带着小孩子睡大床。
我坚决要老岳母睡大床,我睡沙发。由于屋子窄,沙发放不平,人睡在上面,稍不小心就会滚到地上。老岳母年龄大了,要是摔下来,那就不得了了。
尤其是上厕所,极为不方便。白天还不是什么问题,特别是冬天的晚上,天寒地冻的,要想去方便,还得从二楼到一楼。虽然距离不远,但也存在着许多安全隐患,楼道里倒是有灯,但厕所里,灯常常是坏的。我和妻子年轻,倒没什么,但老岳母六十多岁了,又是小脚,晚上去厕所,实在不方便。
于是,我准备了一个尿盆放在床脚,告诉老岳母要小便的时候,就在屋里。可老岳母坚决不同意。我和妻子都对她说,都是一家人,都是您的儿女,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岳母说,哪有把家当成厕所的?
岳母于是一到晚上,就坚持不喝水。因为水喝多了,要上厕所。她不希望我们为她上厕所而担心。
伍
后来经济稍微宽裕一些,我们就在街上租了一间八十平方米的房子,有三个卧室,一个客厅,还有厨房、卫生间。过去的诸多不便,都得以解决了,来个亲戚朋友也可以坦然地留人家住下来了。
又过了两年,我教书的中学盖起了教师宿舍,交五千块钱做押金,我就拥有了一套八十六个平方米的套房使用权。搬到新房子里的那一天,我和妻子、女儿都非常高兴。还邀请了一帮好友大吃大喝了一顿,卡拉OK了半个晚上。在宽敞的新房子里,我真想翻几个筋斗表达我的喜悦之情,可惜老胳膊老腿的,又怕弄伤自己。
我曾对妻子说,住这么宽的房子,即便是城里人,住的也不会比这个宽。你看好多老师想调进城里,像我,莫说没有机会,即便有机会调进城,我也不去,我就想在这里住宽房子,多幸福啊!
妻子笑话我说,不见得,这话说得太早了,人是见不得好的,一见到好欲望就膨胀,说不一定哪一天你还想到城里去住宽房子呢!
妻子说的话果然不错。一九九九年,我因为喜欢舞文弄墨,喜欢写一些豆腐块文章,机缘巧合下,调到城里的报社做了一名记者。女儿也跟随我到城里读书。又过了几年,妻子也调到了城里的医院当护士。我们从租房子住,到自己买房子。先买了一套八十多个平方米的房子,过几年,嫌八十多个平方米的房子太窄,就卖了,重新买了一百六十八平方米的房子。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女儿都变成中年人了。我和妻子都当上了外公和外婆。
我记得,后来我们调进了城里工作,那张蒙板床是跟随我们进城的。至于那个组合柜和大沙发,显得太落伍了,就搬到了老家去。看上去,它们实在有些颓废。但组合柜上的那些玻璃,用毛巾轻轻一擦,还是透明透亮的。至于那个用麻布袋蒙起的大沙发,那些弹簧早已变形,有的凹下去,有的凸出来。一屁股坐下去,就能够分明感受到它不合时宜的存在。那张蒙板床呢,倒真像表哥说的,特别结实。那些榫头,一斗进榫槽里,真的就像原生的一样,稳嘟嘟的。
不管岁月怎么变化,不管把家搬到哪里,我们都会常常想起,曾经的婚房,曾经的家具,曾经的过往,曾经的岁月。它们不会说话,但它们以独特的体态语言,叙说着生命里上演的一出出人间喜剧。
(作者:刘平勇,系云南省昭通市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中短篇小说集《一脸阳光》《因为有爱》《天堂邂逅》,长篇小说《如尘》《风云激荡》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