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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22年07月13日 星期三

    稳定而平衡的生态追求

    ——读散文集《北京的山》

    作者:刘浏 《光明日报》( 2022年07月13日 14版)

      李青松的生态文学写作在以事传情和状物明志之外,寻找到一条自己的路。散文集《北京的山》(研究出版社2022年2月出版)是他近些年生态文学创作的集结,更是他的生态观的文学表达。

      散文集以开篇作品为名,李青松身立北京,远眺山川,放眼北京之外的天地大美、树木果实,再至包罗万物的人与自然,目光所及之处,都细心观察、静静思考。作品不再有强烈的发问和浓重的抒情,甚至连“人物”也少了,有的是自然本真的含蓄与深情。哈拉哈河边的黑熊会到浅滩上溜达,眼睛不时瞟一瞟河里,一只狍子从灌木丛里闪出来,一般情况下,黑熊是不予理睬的。可这天,它居然丢下在石头下面翻出来的美味,撒腿就追赶那只狍子。故事究竟发生在哪一天,到底是哪一头黑熊,最后狍子的结局又是怎样,李青松似乎并不太关注这些偶然事件,而是想用文字去揭开存在于自然之中的主要矛盾与普遍规律。比如大麻哈鱼的特殊繁殖,鳇鱼的濒临灭绝和重现身影,“天鹅之乡”乌梁素海天鹅不来了,老鹰谷的鹰巢筑在悬崖峭壁上。李青松的生态写作,不求将开端、发展、经过与结局等叙事各要素集合搭配,而是以“情节”取代完整的叙事。去繁存简,留下的是自然本真、生态真知和天地真情。

      选择以什么姿态进入自然,反映出作家的生态观。《北京的山》中,李青松将自然之美推到最前台,让万掌山、管涔山、蓝莓谷、哈拉哈河、翠湖湿地、祁连山下的草原、乌梁素海站出来说话。作家自己则退到幕后当解说。他与自然平视互望。自然与人类共同构建世界,是密不可分的伙伴,人类得自然之馈赠而感恩、受自然之惩罚而谦卑。

      生态文学是以自觉的生态意识,反映人与自然关系的文学,不仅反映人与自然的关系是怎样的,更反映人与自然的关系应该是怎样的。作家通过文字描绘和文学叙事,传递他所领悟与秉持的生态观。稳定与平衡是李青松的生态意识与生态追求。在他看来,山与水是自然的共同体,水为阴,山为阳,一阴一阳就是道。森林群落中包含着许多生物群体,除了乔木灌木,那些跳跃的生命,那些飞翔的翅膀,那些人类眼睛看不到的微生物,以及隐藏在腐殖层里的细小生命个体,它们各自占有一定的空间和时间,通过生存竞争,吸收阳光和水分,相生相克,捕食与被捕食,寄生与被寄生,既相互依赖又相互制约,构成了一个稳定平衡的生态系统。而人类的欲望升腾与扩张的时候,常常背离了道,打破了稳定与平衡。

      草木有情,鱼鸟亦然。在李青松的生态文学中,动物、植物与人一同成为现代寓言中的主角。从化石里活出的水杉王已经足够传奇了,它更是在600年间躲过了刀劈斧砍、雷击、虫蛀、菌蚀、战乱和人的贪婪存活下来。水杉王给人类创造出的奇迹,如今要靠人类来守护了。它周围的水、地下的根、头顶的叶甚至呼吸的空气,都要被照料到,揭开水杉消亡之谜和存在之谜,这是自然给人类布置的作业。尽管如“鳇鱼圈”这样的篇章有大量采访,作者也有去实地观察,但是全文并没有设计对话,而是以全知视角陈述。塑造人物不是李青松所追求的,他更关心的是生态本身。

      在作品中,李青松更多地站在自然立场为自然代言——自然本来的面貌,本应该的面貌,被破坏后的面貌,得到修复时的面貌等。他不断实践着生态文学的自我革新,将自然的主动性与人的能动力摆在同样重要的位置,甚至把“人”的部分作为留白,让人自己去品味。就像管涔山故事讲的那样,把七条鱼用细绳穿上金珠放进天池里,没几天,有人就在桑干河里发现了七条穿着金珠的鱼,由此断定,天池池底通着桑干河。而桑干河通着海河,海河通着大海。如此,说管涔山的天池通着大海,就找到了逻辑。在李青松看来,地球上没有孤立的事物,万物都是联系的。生态本来是一个整体,有一条看不见的线连着。

      (作者:刘浏,系东吴学术杂志编辑部主任、文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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