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萌哒”“吓死宝宝了”……如今在日常交流中,经常能听到一些人随口说出这样的“萌言萌语”。从“卖萌”当年被《咬文嚼字》编辑部评选为年度“十大流行语”算起,“萌言萌语”活跃至今已经十余年。
萌,本义是草木生长发芽的样子,充满着朝气与希望。现在人们常用“萌”来表达喜爱的心情或可爱的事物。比如,用“萌化了”来表达内心的无限喜爱,用“萌宠”来形容猫、狗等宠物,用“萌娃”“萌宝”来形容可爱的小朋友,高校学生也常用“萌新”来形容刚进校园的新生。另外,诸如青少年群体中流行的“本宝宝”“小可爱”“小哥哥”“小姐姐”之类的称谓以及儿童化风格的表情包,也可以看作是“萌言萌语”的延伸表达。
“萌言萌语”最初产生于网络空间。人们在虚拟空间中交流,故意扮可爱状,让自己的语言充满稚嫩气,以为对话增添轻松愉快的气氛,消除人际交往中的距离感和陌生感。这种“萌言萌语”出现后,深受青少年欢迎。故作幼稚的表达散发着童真童趣,激发起他们对童年的怀恋和追忆,也迎合了他们在交流互动中追新求异的心态。
以“萌言萌语”为代表的网络语言影响巨大,已从虚拟空间进入口语表达甚至成为不少青少年的书面用语。比如,不少学生写作文就经常使用网络用语。还有一些人抱着游戏化的心态或为博眼球,刻意追求低幼化表达。此外,“萌言萌语”还逐渐从一种交际符号演化为特定文化圈层的身份标识,比如在一些网络社群中,如果不懂“萌言萌语”等网络语言,不仅很难理解社群成员要表达的意思,也很难融入“圈子”。
使用“萌言萌语”“萌表达”不是一种错,但要警惕对幼稚化语言的过度使用会弱化人们正常的语言表达能力。比如,无论网上还是网下,不少青少年经常抖落出一些萌段子,可一旦离开“萌萌哒”“绝绝子”这些萌表达,他们似乎就无法表达赞美;一旦不使用“咱就是说”“一整个大动作”“无语住了”这些萌语言,他们仿佛就不能好好说话。心中所想难以付诸文字,离开网络语言就不会说话,这其实是一种“文字失语”的表现。如今,在“网生代”中,“文字失语”已经是普遍现象。前些年,一项调查显示,76.5%的受访者感觉自己的语言越来越贫乏。在豆瓣网上,还曾出现过一个“文字失语者互助联盟”,里面竟然有多达30万名受“文字失语”困扰的网友。人类使用语言文字进行表达,是一个伴随着思考、理解文字的过程。“文字失语”会扼杀人类的表达欲,甚至会限制人类的思考能力和创新活力,因为单一化模式化的网络用语根本无法激发人的想象和思考。
现实生活中,一些成年人也在用“萌言萌语”,比如有的老师在给学生上网课时,喜欢自称“某某酱”。在一些特殊的场合和情境中,使用“萌言萌语”确实能够起到调节气氛的作用,但这不应成为生活的常态。抛开对孩子的不良示范不说,试想一下,现实生活中,一大把年纪的人,张口闭口“萌萌哒”“吓死宝宝了”,那是怎样一种滑稽的场景?即便不是老人,只要他或她已经成年,老是使用“萌表达”,也会给人一种敷衍无聊、空洞乏味、情感上油腻有余而真诚不足的感觉。
言为心声,语为心境。一个人言谈举止间的“言值”,反映着他的内在修养、文化水平与思想境界。当代青少年有朝气、有活力、眼界宽、见识广,五花八门的网络用语让人看到了他们幽默的一面,但如果青少年的话语体系里全是千篇一律的网络用语,那如何去表达这个世界的精彩?举个例子,表达孩子的“萌”,可以说“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可以讲“小童疑是有村客,急向柴门去却关”,还可以用“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这些难道不比一句“萌萌哒”更有表现力?
青少年的创造和创新历来为人称颂。孔子说:“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孟浩然说:“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刘禹锡说:“芳林新叶催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赵翼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当代青少年最具创新热情,从某种程度上说,创造“萌言萌语”等青春话语、时尚表达是他们过剩精力智力的一种宣泄。我们要鼓励青少年的创新创造,但也要引导他们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的要求,正确规范使用国家的通用语言文字。
语言是思想的载体,思想是语言的灵魂。未经过大脑思考的表达是无力的,未经过思想冶炼的语言是没有生命力的。俏皮诙谐的“萌言萌语”或许会火一阵子,但只有有趣有爱有力的话语表达,才能经过时间的沉淀而真正留下来。青春话语既不应是老气横秋的故作深沉与附庸风雅,也不应是奶声奶气的哗众取宠与讨巧卖乖。青春话语应该呈现出朝气蓬勃的样子,不卑不亢,字正腔圆,掷地有声,既有优雅的谈吐,又有真挚的温情,还有灵动的智慧。时尚表达不应是各种梗堆在一起的语言文字游戏,不应只有耍宝炫酷、标新立异的语言外壳,而应是真情实感与文化素养的深度融合,并承担起创造文化、引领思想的时代重任。
(作者:唐尚书、江运齐,分别系湖北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研究中心研究员、华中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