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长来电了,叫我捎一些米面回来。我说:“是不是给乡福的?”他很惊讶:“你怎么知道的?”我说:“我猜的,听乡亲说,他受了一点伤。”
乡福有一个三轮车,但不方便骑车进城了。他的左腿,不怎么听话了,走起路来,点头晃脑的。
春节前,他和响应号召的村民一起平整小组里的大面积土地。冬天天黑得早,夜说来就来了,乡亲们都说笑着回家了。猫头鹰掠过,发出几声怪叫,把乡福吓得不轻。做了一辈子的庄稼人,他能忍耐这些。土地是他的人生依托,在土地上每向前走一步,他都充满了希望。他绝不惜力,想多干一会儿,但隆冬的风发起了大脾气,一下揪起了他,他滚下一个小坡。骨缝里撕裂的感觉,紧抓着他,让他进入更深的夜色里。他心想:“我是副组长,能为村民做点事,也值得了。”
我在小城里从事文艺管理工作,但周末常常是回到村里的。节假里,更多地深入到老农中间,我身上的乡土味,一直伴随至今。此时的乡福低低地不知说着什么。他一笑,脸就大了,上面满是幸福的文字,有着浓浓的乡土的味道。
“腿好了吗?”我问。
像竹筒倒豆子,他急急地答:“好了,腿也忙着要过年,急急地好了。这次又麻烦你了,帮我捎米面。”说着,他已经伸出了双手,不好意思的模样。
女儿远菲打开后备厢,我轻推了一下乡福:“你的腿刚好了些,我给你搬。”
他快人快语:“腿疼一下,没事的,哈哈,只要腿还在……”
乡福是镇子里有名的勤快人,他的腿,被节令追赶着,从没有闲下来,自家承包地的庄稼,总是把深秋的枝头压弯。他还配合着组长,忙大伙儿的事,跑小组,跑村里,跑镇里,小组的面貌眼看着俊俏了许多,发展的路子愈来愈宽阔了。
他捏了一下,看着不怎熟悉的袋子:“不是米面吧?”
我说:“不是。”
他惊慌了:“那怎弄呀?还准备给老墩一家人,他们这几天回来,不准备在内蒙古那儿了。”
我稳稳地说:“一会儿就到。同兴老板的车快要回来了,给你买上了。”
他放下心来:“噢!那就好。”
我说:“这是种子。”
“种子?我已经备好了,估计够了。”
“我这个,是从咱神木种子公司买来的。”
乡福一下子醒了过来:“那好哇,还是种子公司的!”他连声“谢谢”,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抿着嘴说:“正月了,老哥给你喝点酒吧。”我说:“不能了,我开车,单位还有事。”我们说了乡村的一些喜气事,说着说着,不觉就是正午了。
窗外是雨声,轻轻的,裹着燕子衔来的春天,像一个农人的倾诉,伴着土腥味。
乡福紧贴着窗眼,是滚烫的话语:“老弟,你赶快出发吧,湿漉漉的,不然路滑就不好下山了。”
握着他的手,我说:“谢谢老哥!那我们启程吧!”
(作者:梦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