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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22年01月05日 星期三

    新时代文学之“风”拂面而来

    ——从2022年第1期《小说选刊》看当下小说创作特色与趋向

    作者:贺绍俊 《光明日报》( 2022年01月05日 14版)

      【从新年首期选刊看文学新气象】

      新年伊始,便收到封面上印着“2022”几个大字的《小说选刊》。《小说选刊》是我了解当代小说创作现状的重要窗口。他们的编辑具有扎实的学术训练和敏锐的文学感觉,从浩如烟海的作品中筛选出佳作,我从中分享了他们的智慧。不仅如此,通过《小说选刊》,我们也能够观察到当下小说的发展态势。2022年的《小说选刊》第1期信息量满满,它裹挟着从文学内部生成的一团暖风拂面而来,早早地预报着即将来到的春消息。

      文学的春消息,在去年年底结束的中国作协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已经传递出。“文学新时代”和“新时代文学”为人们提供了无尽的遐想。《小说选刊》显然在第一时间领悟到这一新的精神,在他们着手编辑新年的第1期时,已经自觉地将文学新时代和新时代文学作为编辑的出发点了。

    从新时期到新时代:文学的传承之“风”

      一个既特别又有创意的栏目“文学的风”被排在了刊物最显眼的头题。它由一篇小说、一篇创作谈和一篇评论文章组成。这个栏目的特别之处在于作者的身份均发生了戏剧性的反转。小说和创作谈的作者程永新本来是一位编辑家和文学评论家,评论文章的作者苏童本来是一位小说家。当然,编辑家或文学评论家也来写小说不足为奇,近些年就有好几位评论家写小说还颇有反响。但难得的是,《小说选刊》在收到程永新的小说后形成一个极具创意性的编辑构想。程永新在《收获》杂志从事编辑工作三十余年,编发了大量在当代文学史上有影响的作品,也结识了不少作家朋友。《小说选刊》编辑部决定请一位程永新的作家朋友来写一篇评论文章。他们找到了苏童。苏童爽快地答应了,写了一篇非常诚恳的评论文章《程永新的风》。这个栏目自然呈现了文坛难得的友谊,因此《小说选刊》在“卷首语”中风趣地说:“他二人四手联弹,珠联璧合,光芒四射,成就文学史上的一段佳话。”

      但我要说的是,“文学的风”吹来的远远不止是友谊的风,它还是连接新时期与新时代的传承之“风”。程永新的小说写作要从20世纪80年代说起。80年代初期,文学迅速恢复元气,现实主义文学重振雄风,涌现出一批引起社会强烈反响的作品。与此同时,年轻一代不满足于现实主义的单一局面,他们在西方现代派的影响下,尝试着先锋性写作,从而闯出了一条与现实主义风格不一样的写作路子。当年程永新在《收获》杂志担任编辑,追慕先锋精神,力推当时的余华、格非、苏童等年轻作家的先锋性与实验性小说。受其影响,程永新自己也尝试写了一篇小说《风之影》。这篇小说带有80年代文学迫切追求创新和突破的明显痕迹。

      但是,先锋写作最初为了从现实主义强大的阵营中突围出来,采取了一种与现实主义对抗的方式。现实主义文学最初也是以拒绝和否定的姿态对待先锋写作的。随着先锋写作的广被接受,它与现实主义文学的紧张关系逐渐得以缓解。不仅如此,现实主义文学与现代主义文学还走上了相互融会、相互影响的途径,从而大大开拓了文学的表现空间。程永新和《收获》杂志是这一文学变化过程的正向推动者,也是有力的见证者。程永新一路走来,清醒意识到他最初创作的小说不可避免地带有先锋写作最初的局限,他把这种局限称为“未完成”,并“一直想重写这个短篇”。这个愿望终于在2021年完成了。他这样描述这次的创作体会:“庆幸躬逢一个文学的好时代,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境遇,不同的文章有它自己的归属。”我以为,程永新这段话包含这样一层意思,当他经历了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由对抗到对话和融会的过程后,也意味着他的“未完成”抵达了“完成”的彼岸。这个彼岸也就是如今正向人们全面展开的“文学新时代”。

      程永新的这篇重写的小说,就这样把新时期与新时代连接上了。苏童在他的评论文章里用一种美丽的文学修辞描绘了这种连接。他说程永新在80年代造好的一条文学之船,虽然现在才启航,但“他的航海图一直在暗处闪光”,因此让我们看见“那船急速地穿越暗黑的洋面,也穿越了时光,留下一路银色的水花”。

    摆下叙述能力的大擂台

      这一期的《小说选刊》还有另一个特别的栏目,叫“冬日恋歌”。从字面上理解,不妨看作是文学献给即将举行的北京冬奥会的恋歌。这个栏目所选的两篇小说,即刘庆邦的《雪夜》和付秀莹的《腊八》,均是书写冬天的生活场景和故事,的确是为北京冬奥会送上了一支优美的旋律。同时,这两篇小说在文学品质上有着致密、圆润和纯粹的特色。它们在故事情节和小说结构上并没有多少新奇之处,两位作者几乎都是凭借自己完美的叙述文字营造出纯粹的艺术意境。

      《雪夜》在故事性上几近简化到了零的程度,就是描写一位农村少年雪夜里抱着一条棉被,在村子里寻找一处睡觉的地方。但刘庆邦将其写得如诗如画,令人陶醉。这是刘庆邦主动挑战自己叙述能力的一次写作。他发现画家能够画出“静和净的意境”,就想着要向绘画学习,“用语言文字描绘美好的画面”。他说《雪夜》便是他学习绘画的结果。他也以自己高超的叙述能力证明,作家以文字同样可以描绘出一幅充满静和净意境的图画,甚至比画家的画还多了一层绵长的思绪。

      《腊八》的故事情节同样简单,也同样可以看出作者在叙述上的用心。但付秀莹着力的方向和刘庆邦不同,她仿佛像一个小精灵,钻入人物的内心世界,将他们的心理最细微的变化都刻画出来。用付秀莹自己的话说,便是“试图通过换谷的眼睛,观察、打量、审视生活中那些容易被我们忽略的细小罅隙,那些不为人知的肿块,沉积多年的灰尘,以及看似平静的日常中悄悄涌动的暗流”。这更是绘画或其他艺术都难以企及的地方。对于作家而言,当他能够进入人物内心轻松地描述人物心理活动时,便证明他的叙述能力达到了可观的程度。“冬日恋歌”这个栏目就像是《小说选刊》摆下了一个叙述能力的文学擂台,两位作家在这个擂台上使出十八般武艺,都有精彩表现,最终也难分胜负。

      叙述能力的文学擂台,又何尝不是应文学新时代所需而设立的?我们经历了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的磨合到融会,我们尝试和借鉴了各种表现方式和文学流派,我们在现实主义文学的道路上展现出更为广阔的前景,在这样的前提下,新时代文学对于作家的叙述能力有了更高的要求。因为在相当一段时期内,文坛在创新突破的驱动下,作家只顾在手法、结构、形式等方面下功夫,却忽略了叙述能力的培训和提升,有的作家虽然小说写得很新颖,但连情节都难讲述清楚,细节的描写更是简单粗暴。要知道,叙述能力是小说家最重要的基本功啊!因此,面向文学新时代,完全有必要长期为作家摆下叙述能力的大擂台。

    走在时代前沿的文学新人

      “走进新时代”是最能直接体现《小说选刊》从文学新时代和新时代文学出发的编辑思路的一个栏目。

      在这个栏目中收有王威廉的中篇小说《你的目光》。编辑部在卷首语中称这是“一部书写新时代的野心勃勃之作”。故事的发生地是粤港澳大湾区。在深圳开了一家眼镜店的志良本来满足于眼下平平淡淡的生活,在广州从事设计工作的冼姿淇到了他的眼镜店,一番短短的交锋,一下子激活了埋在志良心底的梦想,他决心要做一名眼镜设计师。从此他们一起合作,克服了重重困难,不仅事业大获成功,而且还结出了爱情的果实。这个创业的故事看似与大多数创业故事没有太大的差别,但作者对粤港澳大湾区的时代性有着清醒的认识,他将家族记忆、个人成长共同置于新时代的背景下,两个年轻人具有一种世界性目光和开放心态,因此他们能够踏着时代的节拍,瞄准时代的需求,并发现这个时代正在生成的新价值。王威廉特意让他们设计了一款命名为“新价值”的眼镜,他们说:“深圳、广州和港澳乃至整个珠三角,也就是被称作‘大湾区’的地方,就像是中国经济的巨大马达,以最大的功率在运转、在驱动、在创新。因此,新事情和新价值已经不仅仅停留在渴望的层面上,而且是一点一滴地融进我们的现实当中。”

      强烈的现实精神,直接介入生活现场的艺术勇气,是新时代文学最突出的特征。《小说选刊》将《你的目光》这样的小说放在“走进新时代”的栏目中,显然也表达了他们对于现实精神的推崇。

      阅读《小说选刊》第1期,总是能感觉到强大的现实氛围。杨少衡的《小事端》同样也是一篇直面现实的佳作。杨少衡仍在写他熟悉的官场上的故事。这篇小说写的是经过严厉整肃后的官场新生态。一位退居二线的官员,为民之心始终不退,而一位长年靠在小事端上大做文章的溜须拍马者看上去官运亨通,但最终还是栽在了小事端上。杨少衡在故事的拿捏上有张有弛、分寸适度,再一次强化了人民性的主题。

      当我们谈论新时代文学时,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在谈论文学新人。2022年第1期《小说选刊》让我们感受到了文学新人朝气蓬勃的气派。这一期共收入12位作家的中短篇小说,其中70后、80后、90后就有7位!把他们的作品放在一起读,会有一种异彩纷呈的感觉,这是因为年轻一代在个性追求上获得了比他们的长辈更优厚的条件,因而能够充分施展各自的个性色彩。

      哲贵的《归途》形象地诠释了年轻一代追求个性的心路历程。小说的主人公叶一杰对家庭优裕的物质生活不感兴趣,也拒斥父辈在人生道路上的呵护和安排。好在父亲虽然不懂儿子的心思,却能宽容儿子的叛逆选择。叶一杰始终有一个能自由发展的环境,这是他的幸运,但他显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处在盲目的状态。艾迪·斯里曼吸引了他,他从此以之为榜样,在服装设计上大获成功,得到纽约服装界的认可。人们赞美他既有艾迪·斯里曼的风格,又保持了相对独立的灵魂。就在人们期待他在美国有更大成就时,他却决定回到中国。因为他认为在美国人们只会将他与艾迪·斯里曼连在一起,尽管艾迪·斯里曼是他的精神支柱,是可以照亮世界的“一束光”,但是他更需要寻找到自己的“光”。

      叶一杰的“归途”也许具有一种普遍性的寓意。今天中国的年轻一代是在世界性的开放语境中成长起来的,他们更愿意到外面的世界去寻求个性的发展,但他们终将踏上“归途”,因为他们的文化根脉在这里。这也决定了他们有能力、有自信成为新时代文学的主力。

      (作者:贺绍俊,系沈阳师范大学特聘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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