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味斋】
儿时在乡村看到一串串红红绿绿的辣椒挂在屋檐下,是多么的扎眼。尤其在大雪过后的清晨,阳光照耀下的皑皑白雪和红绿相间的辣椒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晨风摇曳,时而飘动,时而低垂,那撞击墙面噼里啪啦的声音仿佛在唠叨着,诉说着悠悠往事。
辣椒的故乡在美洲。远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以前,居住在中美、墨西哥和现在的美国西南部的土著部落,早已每顿饭离不开辣椒了。后来,兼做买卖的西班牙探险家们惊喜地发现,贩运辣椒是一笔很有油水的生意,于是,大袋大袋的干辣椒变成了商品。十五世纪辣椒横渡茫茫太平洋,从遥远的美洲来到东南亚的中国、印度和印尼等地区生根开花。从此就成了这些地区人们烹调时必不可少的佐料。后来又传入非洲、欧洲,小小辣椒竟让全世界疯狂。
辣椒辣得热烈,使全世界的人都迷恋它,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界食品”。有一篇文章说,泰国人特别喜欢吃辣椒,他们甚至敢把“辣椒之王”——小米辣椒放在嘴里大嚼,同时喝冰茶解辣,虽然被辣得鼻尖冒汗,大口呵气,仍感到很是痛快。
辣字在中国出现得较早,《广雅》:“辣,辛也。”《通俗文》:“辛甚曰辣。”但这时的辣味多指姜、茱萸等,与辣椒无关。辣椒传入中国估计在明朝末年,一条经陆上丝绸之路,在甘肃、陕西等地栽培;一条经海路,在广东、广西、云南等地栽培。刚传入的时候并没有走上餐桌,而是被人们栽在花盆里观赏。明代高濂撰有《遵生八笺》曰:“番椒众生,白花,果俨似秃笔头,味辣色红,甚可观。”辣椒被当作食物是清朝的事了。最早大量开始吃辣椒的是贵州,贵州地区缺少盐井,百姓常年缺盐,加之地处云贵高原,山道崎岖,交通不便,盐价高昂。为了解决吃盐难的问题,当地人不得不以其他调味方式“代盐”,取代品就是辣椒。另贵州气候潮湿,当地的少数民族发现吃辣椒可以除去湿气。到嘉庆年间四川吃辣椒风潮似乎一夜之间冒了出来,“惟川人食椒,须择其极辣者,且每饭必菜,非辣不可”;直到光绪年间,用辣椒入肴已经遍布全国。辣椒在中国的“攻城略地”如此之快,是任何一种蔬菜和调味品都比拟不及的。
“青枝绿叶果儿长,辛辣甘甜任人尝。红装虽艳性刚直,亭亭玉立斗艳阳。”中国人对辣椒很有感情。四川、江西、和湖南人都喜食辣椒,以至于天天、顿顿都要大吃其“辣子”。
据传南宋诗人辛弃疾当年在长沙任潭州知府时,在长沙营盘街大练兵。那时辣椒还没传入中国,不过他对辣味却情有独钟,他在一首词牌名《永遇乐》的《戏赋辛字送茂嘉十二弟赴调》词中,借用自家姓氏来表白胸中操守,“细参辛字……悲辛滋味,总是辛酸辛苦。更十分、向人辛辣,椒桂捣残堪吐。”辛弃疾感叹,他们辛家人都有一副忠肝义胆,只是这忠义透出的辛辣味让人不堪忍受。人们只要听到它的名字,就像吃了捣碎的胡椒肉桂要立即吐光。短短几十个字,所透露出的是辛弃疾的才大气高和些许自负。
作为湖南人的毛泽东一生更是嗜食辣椒,曾有“不吃辣椒不革命”的激情壮语,以他政治家的雄韬伟略与诗人的浪漫情怀,把辣椒的价值和意蕴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地位和境界。
据说,鲁迅在南京水师学堂、矿路学堂求学四年间,生活非常清苦,到了冬天,甚至连御寒的棉衣也无钱买,只好穿着夹袄过冬,而“砭入肌骨的寒威,是那么严酷,没有法子,就开始吃辣椒热身,以至成了习惯,进而变为嗜好。”一次考试,鲁迅以最佳成绩得到一枚金质奖章,他不以为意,到街上将奖章换了一串辣椒回来,吃了取暖夜读。后来他因常吃辣椒,患了严重的肠胃病。
1964年,宋庆龄出访锡兰(今斯里兰卡),提前飞抵昆明适应气候。见到陪同出访的女摄影家侯波,宋庆龄很高兴,说:“侯波,我给你做一样菜,让你尝尝我的手艺。”菜出锅了,是一道青椒鳝鱼丝,侯波没想到宋庆龄还会炒菜,而且手艺那么好,连连说好吃。
画家常以辣椒喻人,我见过一幅画,画面是一个鲜红鲜红的辣椒,画的题款挺有意思,写的是“王熙凤”三个字,看后令人捧腹,佩服画家的风趣幽默,题款叫绝。《红楼梦》中的王熙凤是家喻户晓的“凤辣子”,一个鲜红透亮的辣椒,就揭示了人物的性格。
秋天的时候,辣椒全红了,一个个藏在碧绿的叶子里。不承想到辣椒以它火红的颜色,辛辣的气味和食后的刺激感,给人以热烈的火焰印象和革命的浩荡激情。
(作者:徐廷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