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之晨
母亲给过玉米太多黎明
——这个黎明 玉米
随母亲来到屋檐下
玉米在赶着初秋
设定的路 母亲那么忙碌
母亲与玉米共同界定了
种种土木家园
我也在赶路 我落在了
玉米身后 这么多玉米
曾爱过那么遥远的
母亲 曾爱过
母亲坚硬的斥责
我无法说出玉米的分量
母亲的汗水照耀
黎明 玉米仍在修订
阳光的嘱托
玉米的光芒如何延续?
黎明被重复着
母亲的背影
让太阳成为比未来
多出三种汗渍的
玉米
草鞋记
他 仍在街角摆上
十二双草鞋
唯一的草鞋摊位
多年来已很难再找到顾客
此刻 一个孩子低头问
这是什么?
他在详细回答。打草鞋的
手艺 源自草还是道路?
孩子的疑问越发多样
孩子甚至将脚
放进宽大的草鞋里
试了一试
这不是以前摆放过的
那些草鞋 每隔一段时间
他就会换上新打的草鞋
旧鞋堆在老屋中
有的 已长出了绿草
孩子想从草鞋上找到
谁的旅途?阳光
在鞋上 沙沙晃动
孩子让父亲给他
买了一双草鞋
樱桃·酒
在夏日樱桃与秋天的酒之间
隔着 一条路的距离
那年的樱桃花有些厚实
它们以玉质的风构筑自己的
芬芳 它们将风雨搭建成
多种企盼 樱桃啊樱桃
——古老的山色
渐渐刻骨
一个将樱桃核堆放成
星空的人 背倚万叠酒香
她给酒意添加一块
纯麻披巾 再为半坛
祈愿之酒戴上
烈火吱呀的面具
谁将在另一个夜晚
遇见她为高原
栽种的樱桃?
酒 已锻造出自己的时辰
——羊与黑马的草原
风 自崖壁上升起
高擎酒碗的歌者
说出梦境唯一的方向
而醺然之神
向高原借来的弦月
正照着樱桃弥漫的
甘苦 照着整片土地
不变的寄寓
巨型高粱
入云以及拿云都不如
努力成为一朵大叶
纷批的酡红之云
繁茂的籽粒高高悬垂
让露滴中的阳光
变成回望以及
悠远祈愿
巨型的意思就是从根到叶
到骄傲之穗都能显示出
某种莽阔善意
如果让五点五米修长的高粱
减少一些愧疚 这沉重的
灿烂 依然值得
谁去延续?
云一遍又一遍改变色泽
从喧嚷之云过渡到
风化之云 可以标签化的
云 还须承继高粱
顶巅微醺的忆念
每一种籽粒都在持久
带动整部秋意翔舞
彤云汇聚的高粱
理当代表我们既定的
全部欢欣——
二台坡草原
一匹嘶鸣的马
已经开始介绍被风
扬向半空的草原
阿西里西
这是洋芋以及
火与酒歌的草原
三个壮汉扭成一列山系
他们 环绕整片草色
他们将更多道路交付给牛羊
山雀 蚱蜢和蝴蝶
马认识那个满脸通红的
女人 她有土漆的生涯
有被苞谷娇惯的烈酒脾气
阿西里西
草原由草的习俗构成
低伏的草
也是铺垫梦境的草
一匹奔跑的马 率领大量
青草辗转于春与深秋
石头学会了嘶鸣
歌。颠簸的幸福没有尽头
马在马的晨昏里成为
启示 成为草原
最持久的生长属性
阿西里西……
画山
先省略一片青色之雾
鸟搬动的雾可能会
散落在肩头上
再省略一些
雾无法替换的想法
树已经让自己模糊起来
你可以省略它偏北的枝条
有时 树看起来像个
故人——你可以省略它
藏之于雾的某部分梦境
鸟与雾以及树 还将
构建出哪几种水墨时辰?
鸟掠过黎明逐渐洇开的回响
雾退还的鸟声
仍挂在树上
再省略一些
喃喃自语的石头
它们比上个黎明更为
警觉 它们试图
成为更狭长或凝重的雾
但有一块石头始终在沉睡
它不想浪费的梦呓
闪动 如鸟的
第七种影子
雾升起前的那座石亭边
曾出现一个被多次省略的吟者
他捻须 用竹杖
叩叩随雾而起的虎啸
然后隐入 层峦省略过
千百遍的雨意
(作者:姚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