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话“兵棋推演”

    【长城走笔】

    兵棋推演，是指推演者充分运用统计学、概率论、博弈论等科学方法，对战争全过程进行仿真、模拟与推演，并按照兵棋规则研究和掌控战争局势，已成为现代战争的关键一环，正改写着世界军事走向。

    4500年前，中国人便开始用石块和木条等在地面上对弈的方法来演示阵法，研究战争。真正意义上的现代类型的兵棋于1811年诞生，普鲁士宫廷顾问冯·莱斯维茨用一幅地图，一套代表军队的硬方块，一本详细规则，一张概率表和一个骰子组成了一套简易兵棋，得以逼真地预测当时战场的实际作战活动，有力地助推了普鲁士的崛起。二次世界大战后，德军的高级将领曾给美军写过一篇文章，其中写道：“德军把兵棋用作一种广泛使用的工具，除了能协助训练各级军官这一主要目的之外，还是测试新战法、检验作战原则的手段。”德国的兵棋种类繁多，分为战术级和战略级，甚至向政治领域延伸。两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给世界各国带来深重的灾难，但其军队卓越的军事素养令人印象深刻，这与德军始终保持着使用高水平的兵棋推演的习惯不无关系，在德军，人们用各种兵棋来“为军官和士官的军事行动做理论准备，每个人，下至连级指挥员都对他将要面临的敌军和地势有个清楚的了解，熟悉自己的首要任务和将要克服的困难。由于准备充分，战争开始的前几天里都按原定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没有一个地方需要上级的干预”。英国极负盛名的军事改革家斯庞瑟·威尔金森在他的《兵棋随笔》中这样写道：“它和真正的战争相比，只不过少了一些危险、一些疲劳、一些责任和遵守军纪方面的冲突。”

    1938年，德国贝克将军指导完成了一套兵棋，来探究德军入侵捷克斯洛伐克的可行性。他用这场兵棋推演的结果，试图说服希特勒对捷克斯洛伐克的入侵“只会给德国甚至整个欧洲带来灾难性后果”。然而，希特勒并没有重视这项提议，反而将贝克将军革去职务。无独有偶，1942年4月28日，旧日本海军的军官们在战列舰大和号上进行了一次推演，为接下来要进行的中途岛作战进行准备。模拟战的结果令当时的日本军官十分错愕，美军竟在对抗之中呈现出巨大优势，用轰炸机炸了日军航母9次，将“赤城”“加贺”号航母击沉，并重创另外一艘。而当时的日本联合舰队指挥官却并没有重视这次推演结果，及时更改作战计划，反而利用自己的军衔优势和总负责的身份，强势要求将被炸次数改为3次，变更推演结果为日本舰队取得最终胜利。然而现实不会给心存侥幸的投机分子任何机会，中途岛海战中，日军共有四艘航母被美军击沉，与模拟战的结果极为相似。

    步入21世纪以来，随着信息技术的进步，有着计算机系统加持的现代兵棋成为各国争先关注并重点发展的方向，将现代战争中一系列复杂因素逐一量化，换成参数输入计算机数据库，运用仿真系统数小时甚至数月模拟实战环境和作战进程，从而实现对重大战备议题的模拟推演。兵棋推演作为一种研究和掌控战争局势的手段，可以有效塑造指挥员的战略战术意识，评估当前作战形势，预测战场发展趋势，对战争的结局起到重大影响。

    若想实现对某种现实特性的深度复刻，现代兵棋在构建过程中必然要引入更多相关变量因素，这些因素在某种规则下又必然互相影响产生更为复杂的逻辑关系。但是，我们应当清醒认识到，兵棋推演作为一种战争预测手段，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也不可能实现战争全景化完全复刻，如果过度追求细节的极致吻合，必然导致整个兵棋规则的过度复杂与臃肿，这不利于兵棋的传播推广，会极大限制兵棋用途。这就要求在构建兵棋过程中必须适当取舍，在追求特定区位复杂的同时，更要注意整体简化，通过深入剖析战争机理，实现内部规则合理具现，达成现实与构想之统一。

    成熟的兵棋应当能够通过红蓝双方作战规则的不同，凸显各自特色，在“非对称”构设中展列各方优劣。例如“淮海战役”兵棋推演中，解放军“急行军”的设定不仅是我军战斗意志的现实体现，更是实现我军“穿插分割”“突击迂回”等战术运用的有力保障，后勤补给的相对优势更是当时人民群众支持之下的史实显示。同时还应注重整体规则合理化制定，实现整体实力相对均衡，在精准衡量双方优劣中形成相对规则均势。成功的兵棋推演应当能在推演过程中实现对指挥员作战意识的深度启发，促进指挥艺术的掌控融合，从而在某种程度上实现对制胜机理的研究把握。

    随着时代的发展和进步，尤其在进入信息化时代的今天，战争所涉及的领域愈加广泛，兵种愈加繁多，武器装备亦愈加复杂，计算机在数据分析统计、规则判定反馈等方面展现出强大的便捷性能，可以在节省大量人力物力的同时进一步深化战争模拟广度、深度。但是，在机载兵棋快速发展的同时，人工兵棋亦不能舍弃。与机载兵棋相比，人工兵棋在探索新兴领域，创新方式方法，研究规则制定等方面作用巨大，唯有两方结合才能在构建合理运行规则中破除固有思维盲点，完成对作战实践的预先指导。

    （作者：甘林，系陆军指挥学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