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医者讲述】
聚光灯下,讲述徐徐展开,九旬铅华写满了她对祖国的赤诚至爱和对科学的执着追求。
——访谈人傅谭娉
大学时,我最初上的是燕京大学西语系,因为喜欢外文,之前也学了很多。后来有一次教授给我们做一个讲座,讲苏联的医疗体系怎么服务人民,我一下就被吸引了,就想读医学院。学校同意我参加一个考试,考过了以后,我就转到医预科,1951年8月转入北京协和医学院。
协和的张孝骞、林巧稚这些老教授都是手把手地教我们,他们教得是真好。冯应琨教授在我们临床实习的时候,让我们跟他一起做一项肝豆状核变性病人的钙磷代谢研究。我们每天晚上做完功课以后,就去做实验室研究。后来我们一起发表了文章。这让我认识到,协和医院的医生都不只是做临床,还必须要做科研,这点给我的印象是很深的。
1978年,我通过了首批留学生出国考试。冯应琨大夫马上查资料,知道全世界最好的肌电图专家Buchthal教授当时在丹麦皇家医院工作。他给我写推荐信,Buchthal教授同意我去学习。第二年的时候,Buchthal教授邀请我跟他一起做一项神经病理的研究论文。我拒绝了他,我说:“我想专心学神经生理。”他又问我:“你真的不想学吗?你要是写了这篇文章,还可以把名字署上去,那你就会有很大的声誉。”我说:“我无所谓,我回到协和,还是做一个普通的神经科大夫,研究肌电图的工作。”很多人觉得外面生活好。我是在香港待过的,英国人怎么对你的?我早知道了!那种日子我不愿意过,哪怕当时条件差一点儿,我也要做自己的主人。中国需要人,需要有学问的人,我想为祖国服务,我是一定要在中国的!
1981年8月,我进修期满就迫不及待地回国,开展了实验室改革,对协和肌电图室的工作进行了知识和仪器的更新,改成像国外一样的要求。1984年,我们在中华医学会神经病学分会成立肌电图与临床神经电生理学组,我、301医院的沈定国、北医三院的康德瑄、上海中山医院的王遂仁一起牵头全国神经生理的工作,在全国推广肌电图。通过学会,我们把全国搞神经生理的人都请来,每两年举行一次全国学术年会。其中最盛大的是1996年在北京国际饭店召开的亚洲临床神经生理学术会议,从美国、日本、德国、意大利、瑞典、比利时、丹麦、韩国、印度、印度尼西亚、新加坡、泰国等国家来了14位专家、200多位代表,加上中国的代表,有1000多人参会。
当时在英国的学习班上,我第一次看到了全身性肌张力障碍性的病人,走路的样子很奇怪,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国外用肉毒毒素治疗这种病,有效果。比如说歪颈,给这边收缩的肌肉打肉毒毒素,肌肉松弛了,病人的头就正过来了。我在国外发现了这个新的治疗方法,但20世纪80年代中国没有药。1992年,我联系到生产肉毒毒素的美国公司。他们让香港子公司的人到北京来,和我们一起做。协和开设了肌张力障碍疾病专科门诊,治疗了大约30例病人。很快我们又听说,中国兰州有位王荫椿教授,他在美国学习了肉毒毒素的生产,现在中国能自己生产肉毒毒素了,而且改良了方法,不用血清,更安全。我们就一起合作,比较中外产品效果,结论是不相上下,都很有效。
做医生,是我自己选的,我热爱我的工作。我觉得我这一生做得最好的一件事,就是国家派我到国外,跟着最好的神经生理学教授学习,把学到的东西带回来,向全国神经生理领域的人传播,我感到愉快、荣幸!协和不只是看病,还重视研究,医疗、教学、科研都要搞好。因为这三方面是相互影响的,注意这三点,医院水平就会越来越高。协和的老教授都是特别好的大夫,一辈子就是想做一个医生、做研究、教学生,想法很简单。对病人好,对病人认真,这些协和的老传统,要坚持下去。
(本报记者崔兴毅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