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展说】
编者按
“远看是捡破烂的,近看是拣陶片的”,是对考古队员野外工作的形象说法。古遗址、古墓葬中的陶(瓷)片,在一般人眼中就是破烂,而在考古人眼中是宝。对于考古人来说,“摸陶片”是基本功,也就是利用陶片来确定土层、墓葬的年代。通过陶片,本科生可以判断年代范围为几百年,研究生能缩小到某个朝代,再厉害的专家就可能精确到某个皇帝。这种说法当然有夸张的成分,但足以说明陶片在考古中的作用。
如今考古越来越多地走进大众视野,能不能利用陶(瓷)片来做好考古科普,做到收藏、研究、展示三者兼顾,一举多得呢?南方科技大学的“考古陶瓷标本数据库”新近推出的《陶说》展,做了一次成功的尝试。本刊邀请策展者撰文,与读者聊聊他们的思考,也希望给业内一点启示。
这是一个与人们惯常思维不同的展览。无论是合作单位数量、展品数量,还是展场面积、展陈方式,我们都力求推陈出新。
从合作伙伴的数量看,与我们合作的有全国近30家考古院所,不可谓不多。从展品的数量和质量看,我们遴选了来自10个国家和我国20多个省区的3万多块考古陶瓷片为主要展品,数量之巨或可谓史无前例;这些展品从新石器时代至明清,时间跨度近万年。从展场面积和展陈方式看,库房展厅合一,不足100平方米的展厅,其“迷你”程度可见一斑;500个抽屉,300个格子,全透明的玻璃柜,3万余陶片尽收眼底;而陶文、陶冶、陶怡、陶醉四个单元、东北—华北—华东—华中—华南—西南—西北,直到国外,这种展线顺序,又不致让人迷失在海量的展品中。
就是这样一个展览,展览面积可能是博物馆史上最小的、展品也是很不起眼的陶瓷片,目前已得到专家和社会一致好评。在我们看来,主要有以下几个特别之处吧。
首先,这是基于一个研究数据库而举办的展览。
“小陶片,大学问”是考古圈的共识。这些年来考古中虽然引入科技越来越多,但陶瓷片标本的样本意义不减反增。在对大众进行考古科普、阐释一万年文化进程史和五千年文明兴衰史的时候,以陶瓷片及其所承载的历史文化科技信息作为实证的例子不胜枚举。
考古学科的特性,决定了它和地质学、生物学一样,应该进行大量标本样本的采集。但毋庸讳言,目前在全面采集较大区域(比如全国的、多省区的、跨省的)标本方面还有许多工作要做。鉴于我国考古的属地管理原则,我们认为,大学适合来做搜集陶片标本的工作。于是南方科技大学在一年半前启动了共建共享“考古陶瓷标本数据库”建设这个项目。《陶说》展正是考古陶瓷标本数据库项目建设的一个衍生品。
其二,考古专家全程主导亲自参与展览工作。
数据库项目的操盘手均是造诣很深的考古专家。他们不仅有多年从事考古发掘的经验,而且在策展方面也是行业公认的权威。自展览策划阶段开始,从项目可行性论证、合作单位的联系、标本的征集、采集、整理,到策展、大纲编写、形式设计、布展、开馆,每一个环节专家们都亲力亲为,甚至连书写、摆放标签的,都是有考古专业背景的专家,这就确保了项目的科学性、学术性、科普性。让考古人参与、甚至主导考古历史类主题展,已在业界呼吁多年,其优势在这个展览的策展中可谓彰显无疑。
其三,力求创意,让人耳目一新。
进入新世纪后,考古陶瓷片的科研价值被大家越来越看重,但在展陈方面手法并不多。有的是镶嵌在模拟地层中,有的是成堆摆放以显示遗址的文化堆积丰富,抑或是演示拼接陶片。全部以考古陶瓷片来做展览,设想本身就极具挑战性——做好了,是化腐朽为神奇;做不好,就仍是一堆破陶片。
为此,我们努力让观众在展线上每移动一步都能看到创新。比如,展览的前言,我们自编了“三字经”:南科大,多奇迹,遗产室,尤特别。迷你馆,新陈列,仓储式,库展一,密抽屉,多宝格,全玻璃,通透剔。穷搜罗,四海聚,三十省,在名册;广来源,五洲集,十余国,献美色。……诙谐幽默、朗朗上口,百余字,既把展览的缘起、特色、展品的数量、来源,及时空跨度,展览的主题和意义都说了,又不同于常规的展览前言,让人耳目一新。
又如,仓储式陈列、全透明抽屉式展柜,既时尚又实用,把有限的空间利用到了极致。开展后,抽屉展柜成为同行单位咨询最多的问题。学生们来参观时,很喜欢拉开抽屉一探究竟,他们说这种设计很有带入感。在国内,仓储式展览不是新事物,而这里是真正的库展合一。展厅同时也是储藏室、整理工作室,观众可以置身考古专家整理工作环境中参观。
此外,包括展出国外的陶瓷标本、高水平志愿者的参与等,《陶说》还有不少可书可写的亮点。
大量看似无用的陶瓷片在这里派上了大用场,我们也因办此展有了一些思考:说到底,博物馆从建设、运营、办展,都要有专业团队支撑;丰富的藏品才是硬道理,先有藏品后有展馆而不是相反;策展是专业的工作,某类特定的展览需要该领域的专家主导并参与。
(作者:高尚、董韦,系南方科技大学教师)